那媳妇面如死灰,下人的月钱才多少?一个月也就二三两银子,怎比得上做采办的油水?可她也不能把自己贪污的事情说出来,况且还当着林景珩的面儿,只得满心委屈的退下了。沈釉弯了弯嘴角,他不但要狐假虎威,还要让你们知道,你们家世子到底有多爱我!违背我的意思,就是违背世子的意思!一下午,沈釉蠲了不少项没必要的花费,一院子的人倒有大半都丢了差事,皆是采买些没用的东西:什么丫鬟仆人的衣裳布料啦,昭诚侯书房内的熏香啦……昭诚侯府是多有钱,每个月都要给下人做新衣裳?沈釉回头看看依依,身上的衣服也没多新嘛,那些银子不知道都进了谁的口袋。唯有那些管理着每日饮食、蜡烛、灯油等刚需的人才能从沈釉手上领到银子。况且沈釉是餐饮行业的行内人,对物价一清二楚,可不如何一心养在深闺不知俗世。一番犀利的盘问下,这些人最多只从沈釉手里领到了一半的银钱。通过这个的比例,沈釉也大概猜出了其他差事里的水分,还价还得风生水起。如此这般,即便是差事没有被撸的人,也没什么油水可捞了。面如死灰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仗着自己是何一心的陪嫁,又在府里管事多年,盯着林景珩锐利的目光越众道:“世子妃刚一进门,就改了这么多规矩,这……这知道的夸您一声持家有方,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落魄了,实在是有损颜面啊,传出去可不好听呢!”她也是用这话来暗示林景珩,别再由着这个乡下小哥儿了,他不知道世家的体面,世子您还不知道吗?却不想沈釉冷笑两声:“你跟在夫人身边那么多年,竟不知这府里确实是落魄了吗?实不相瞒,我接过这中馈,账上竟没什么钱,库房里倒是有些东西,但依着你们的说法,侯府高门大户的,只有往里采办的道理,哪有典当的道理呢?就今日发出去的这些钱,还是我个人租了侯府的铺子,提前付的租金——不然怎么今日才召见你们?前两天见了也是白见,账上根本就没钱。”沈釉叹了口气道:“再不知节俭的花费下去,说不得哪天连下人也要卖一些呢……”他阴恻恻地扫视了一眼下头的仆人们,看得她们浑身一抖:“反正府里正经主子也就五个,何苦养那么多下人呢。”最后一句是冲着林景珩说的。林景珩却道:“卖人……倒也不必,咱们这样的人家,若不是犯了事情,下人是不必发卖的,倒落个刻薄的名声。”那一群下人刚刚眼含激动地看向林景珩,就听林景珩继续道:“若实在嫌人多,就送到庄子上去务农便是了。庄子上粮食是不缺的,布匹也能自己织,总归是饿不死也冻不着。”然而这些下人可并不想被放出去。宰相门前七品官,在府里当差多体面呐,还有油水可赚,小丫鬟伺候着。若去了庄子上——且不说身为奴籍不能有自己的资产,这些年昧下的银钱能不能带走还是一说,另外她们在这府里待了半辈子,说是养尊处优都不为过,哪里还会下地种田纺线织布呢?一群人慌慌张张出了沈釉的院子,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到了何一心的跟前告了状。何一心这两日正看着沈釉气不顺。沈釉一个新嫁夫郎,居然三天两头往外跑。他虽然被昭诚侯免了请安,但何一心还是想在沈釉面前抖抖婆婆威风,顺便再借着教导沈釉执掌中馈的由头,给自己捞些好处。谁知道沈釉自从归宁回府之后,三天两头往外跑不见人影。她去找老管家和别的管事,库房又被沈釉锁了起来,让何一心憋了一肚子气。可巧今日沈釉又出门去,竟把几个她偷偷塞给弟弟的铺子给夺了回来,何一诚命人写了书信来告知何一心前因后果,更是把她气得够呛。这些铺子她给了何一诚二人经营已有十几年,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是以也没提前让弟弟收敛一些。可沈釉这般作为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何一心很生气,却又并不敢以此发作,要是让昭诚侯知道了她将侯府的祖产拿去补贴娘家,恐怕又要受到一番申斥。如今正好,这些人的一状,正好告到了何一心的心坎上。沈釉今日也算是犯了众怒,来告状的下人何止一个两个。何一心自认为,自己以此为理由教训沈釉丢了侯府的身价,便是昭诚侯也说不出什么来的。自己倘若再假意保证不再扶持娘家弟弟,说不定这执掌中馈的权利还能要回来呢。这样一想,何一心便摆正了架子:“把世子妃给我唤来,我要好好教导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当家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