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地方,秦以川没多少印象,南枝镇方一直在非常努力地自我隔绝,给别人的印象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但镇里人特别特别遵纪守法,让人扼腕叹息之余也懒得多费力气,反正每年定时定点派粮食公司来把他们种的那点粮食高价买走,再隔三岔五发点扶贫资金和物资,保证镇上人不会饿死,也就是了。
南枝镇的存在感微弱,直到这个案子出现,短暂地吸引了一些人的关注,随后热度消散,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
案子从表面上看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南枝镇上有一户姓马的人家,人丁兴旺,在那个小破镇上还算一个大户,全家上下,算着养的大黄狗,一共有十一口人,过着平凡普通甚至乏善可陈的生活。然而就是这么一家,在两周前的一个半夜,全都吊死在自己家里,连狗都没幸免。
不对,不能说没幸免,狗虽然也被吊起来,但它命大,竟然没有死,在濒临咽气的时候,被出来撒尿的邻居救下来了。
这个案子在当地引起了一阵波澜,但也仅仅只是一阵波澜。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相当吓人的集体自杀,在南枝镇竟然只是多引起了不少议论,甚至警方去调查的时候,上到七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五六七八岁的小孩,都只把这件事当作谈资,而没有一个害怕的。
最后这句“没有人害怕”被特意用红色的毛笔圈了出来,这是社恐主任觉得不同寻常的地方。
后续的调查记录也证实了这句不寻常,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但卷宗里的确出现了这样的记录:怀疑南枝镇人,都不存在恐惧情绪。
这个记录绝对不会出现在正常的公安系统记录里,但办案的警察保留了这个记录,就说明他们在调查的过程中,就已经心存疑惑,做好了把案子转交给异控局的准备。
关于死亡原因,秦以川快速过了一遍法医鉴定报告,死者一共十位,最小的五岁零三个月,最大的八十七岁整,死亡前一日刚刚过完生日。所有人的身上都没有任何外伤、内伤以及中毒的痕迹,全身都只有脖子上有一道勒痕,经过鉴定,这道勒痕的确是上吊绳导致的,能证明他们是吊死而非被勒死后挂起来伪造自杀现场。
但尸检报告中指出来两个很重要的疑点,第一个是警方结案时公布的,就是所有人上吊绳的长度是不一样的,个子高的绳子短,个子矮的小孩子,绳子则更长。所有人自杀的时候选择的都是相同的凳子,就好像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站在凳子上,将绳子拉到最适合自己的长度,然后把脖子套上去。
第442章前往案发现场
第二个疑点,是未对任何人公开的,那就是根据法医的鉴定,所有死者的皮肤和肌肉状态,和他们的年龄完全不相符,都要比他们已知的年龄要年轻五岁左右,包括那个五岁零三个月的小孩。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现象,时间大概在五年前就在这些人的身上失去了作用。
异控局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第二个疑点,再次被额外标红。
这也的确引起了秦以川和荀言的注意。
秦以川:“只记录了皮肤状态不对劲,那就说明其他的骨骼等部位,都是正常发展的。这就有点奇怪了。单纯的皮肤状态保持原状,并不困难,只要寿命足够长,衰老的速度就会被无限拉慢,只是这个慢速针对的人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不会单单只有皮肤。古时候的确有些传说能与这种状况对上号,比如修炼者用些邪术永葆青春,只不过据我所知,这些方法都存在很强的依赖性,且是临时的,比如用人血维持美貌的女妖,只要离开血一段时间,皮肤就会迅速衰老成原本的模样。卷宗里没有提到这一点,所以应该不会有这种变化。”
荀言:“传说中有一种东西,有可能可以达到这种效果,那就是骨妖。骨妖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叫白骨精。这种东西虽然也是人死后产生的,但和鬼有本质的不同。它是机缘巧合之下,白骨生成了自我意识,成了精,在种族划分上,更类似于妖族或者精怪。”
秦以川:“可如果是骨妖的话,为什么要上吊自杀?能活到现在的骨妖可是珍稀物种,按正常情况来说,应该是想方设法活下去才对。”
荀言果然顿了一下:“只看资料猜测,的确很难得出准确的结论。不如走一趟,去看看尸体,以及他们自杀的房屋。”
看现场是必然的一道工序,不过在出发之前,秦以川总觉得这个五年有点奇怪,就顺手给南枝镇的上级公安机关负责人打电话,请他们帮忙查一下,南枝镇五年前是否有任何异常事情发生,包括镇上有几口人死亡,死因都是什么,死后埋葬在哪里,坟墓最近是否有什么变化。
这些资料并不算多复杂,都记录在系统的电子档案中,只要一调记录就能看得到,所以那边给秦以川的回复很快。
五年前,南枝镇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异常事件,死亡的人口倒是有三个,都是很上年纪的老人,一男两女,年龄都在八十五岁以上,有基础病,其中一位女性和那位男性死者,本身就是瘫痪在床多年,平常全靠药物吊着,死亡也算意料之中。另一位老人则是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过世,在常规的认知中,她这属于喜丧,所以去世之后,葬礼办得很隆重。
而这位喜丧死者,名叫邱家凤,正是现在集体吊亡案一家,辈分最大的大家长,去世时,已经有九十五岁的高龄。
这种时间上的重合非常明显,几乎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秦以川又拜托查资料的警员帮忙跑一趟,看看邱家凤的坟墓是否有什么变化。查资料的警员是个一板一眼的严肃脾气,等挂断电话之后,就真的立刻申请外出,去替他跑腿。秦以川给警员留了自己的微信,等过了一个半小时后,手机果然提示,有人申请加他为好友,验证消息那块写了一行字:马家的坟地被水淹了。
秦以川通过他的好友申请,等了半分钟,对方发过来几张照片,前几天南枝镇下了一场大雨,引发小型的山洪,水把山上的很多地方都冲毁了,其中就包括一些在半山腰开垦的田地,以及马家的祖坟。
马家一家老小死得只剩下一条狗,祖坟被冲垮也没有人修。警员拍照的时候,有两个上年纪的大爷正在帮忙把露出来的棺材埋回去,倒也仅仅只是埋回去而已,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再精心填起坟包。
反正马家已经绝后了,往后连上坟的人都没有,这坟还在不在,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不过秦以川将照片的边角放大后,看到了距离坟前不远的柏树旁边,站着一条狗,耷拉着尾巴,看向露出一角的棺材。
秦以川让警员拍一下那条狗,看是不是邱家上吊的时候,幸存下的那个。警员隔了五分钟回消息,说狗已经跑了,他在附近都找过了,也没有看见它钻到哪里了。但马家那只狗已经被送去宠物医院了,宠物医院离南枝镇很远,这只狗不可能自己回来。村子里的狗都是田园犬,长得都差不多,肯定不会是马家那条。
秦以川只好暂且放弃,和人家道了谢,又把卷宗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新消息,抓起车钥匙。
秦以川:“走,咱们去南枝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