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他登门求娶,她自认两人还没那一层关系,也委实是情势所迫,遂也点头答应嫁了过来。可当下,郑瀚玉竟也是重来了这一世,那么他们这便是继续了那段人生么?身上的素纱褙子被他扯落,滑脱在腰间,露出圆润的肩,光洁的背,她只觉得背脊上一阵湿热,身子便酥软了下来。不该这样的。“四爷,请……停下。”宋桃儿轻轻喘息着,捉住了那在身上作乱的手。身后的男人稍稍一停,她便钻了出去,将已解开的抹胸带子重新系上,又把褙子穿上。看着眼前低头打理衣装的宋桃儿,郑瀚玉有些疑惑,却也只当她羞怯,浅笑道:“怕什么,没我的吩咐,没人敢进来。桃儿过来,我想抱你。”这外书房是他的办公所在,他素来不喜公私不分,但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这书房之中对着妻子陷入意乱情迷。郑瀚玉一向看不起那些个将妻妾风流韵事闹到书房的朝臣,然则自己如今却也落得如此俗套,不由自嘲一笑。宋桃儿将衣裳收拾齐整,将脸微微侧开,躲着他的视线,紧咬着下唇,半晌轻轻问道:“四爷,您娶我,是什么时候的主意?”郑瀚玉微怔,只听宋桃儿又问道:“是这一辈子的事,还是……”郑瀚玉懂了她在问什么,凝视着她,答道:“你当初来照料我,后来我便想娶你了。”宋桃儿只觉心跳甚快,秀美的鹅蛋脸上却微微的白了,她咬着唇默然不语。郑瀚玉看着她,话音沉沉,又道:“若非当时我领命外出公干,我已去族中请族长出面,让你同他和离了,然后我来娶你。只是没想到我回来时,你已病重不治。那之后,我没有娶妻。待我也要死了,我吩咐了家人将你我的棺椁葬在了同一座坟茔里。活着不能娶你,死了我也要与你同穴。”一席话说毕,他却莞尔一笑,“大概上苍可怜,竟让你我一起重活了这一辈子。”“四爷,你不要说了。”宋桃儿不知如何去面对他,若这是一段全新的人生,她可以将他当作这一世的丈夫敬重对待,那一世的事就当一场幻梦,可如今却是两人那段关系的延续,甚而郑瀚玉那时就对自己起了这男女之间的心思。在踏入靖国公府之前,她只是个最寻常不过的乡下姑娘罢了,这迷乱的局面令她难以承受。那一切是都还没发生,但之……“四爷,我这算是……改嫁么?”宋桃儿如是问道。自幼从父母那里受到的教养,令她满心混乱。郑瀚玉看着妻子,柔媚的脸上却无半分喜悦之情,唯有茫然无措,俊朗的面容亦沉了下来,半晌说道:“那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可是你我都记得……”宋桃儿失神言道,没有前面那一段记忆,郑瀚玉想必不会肯娶她,既然如此,她便无法坦然接受。那一切是都还没发生,但之余他们两人,其实也都发生过了。男子与妇人所想所感,到底不同。郑瀚玉眼见宋桃儿如此纠结,不免想岔了。但想及那万一的可能,他便觉胸口发闷发堵。酷夏盛暑,窗外的蝉鸣甚是聒噪,直吵的人满心烦躁。郑瀚玉只觉喉咙发干,片刻嗓音滞涩道:“桃儿,你莫不是……他不值得你守什么。”“我不是为了他!”宋桃儿急忙打断了他,尽管眼下她还不知如何面对这段缘分,却也不想被他误会,继而又喃喃道:“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为了我自己……”两人相对无言,只听着满室的蝉声。半晌,郑瀚玉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书案上写了一半的奏疏,淡淡问道:“你这会儿过来,想必有话跟我说?”乍然知晓真相,怕是对她冲击过于剧烈了,他不想逼迫她。宋桃儿这方回神,颔首道:“今儿早上我去看三嫂子,回来在园子里遇到了二少爷。他……他来跟我说话。我不想同他说,他却执意。”话到此处,点到为止。说的过了,一切摊到了桌面上,反而不美。郑瀚玉自是明白她意下所指,原就不好的脸色,便又沉了几分,颔首道:“我记下了,这里还有些公事处置,你先回去罢。”话了,停了停忍不住还是添了一句:“天气炎热,路上寻那树荫浓密处过去,仔细晒着了。”宋桃儿点了点头,轻轻说道:“我省得,晴雪带了油纸伞在外头。”言罢,提了食篮,向郑瀚玉福了福身子,便向外去了。郑瀚玉看着那窈窕身姿没入门外,又重新执起狼毫,怔了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能写出,不由将笔重搁在砚台上,重重叹息了一声,只觉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