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醉梦楼的队伍离开后,白屠长舒一口气,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眼角余光恰好扫过刚才的茶摊,发现那两个被他勒索的‘行商’已经不见了。他也没在意,目光很快飘走了。刚才差点就要丢掉官帽子的他此时可没心情关注两个穷酸屁民。也因为经过了这一遭,白屠也没兴趣继续搜刮民脂民膏,干脆匆匆收队走人了。同一时间,小镇的另一边,高渐离和逍遥子已经悄然离开了这条刚发生过是非的街道。经过醉梦楼的人一耽误,已经过了和龙且约好的见面时间,但是对方人却没露面。高渐离他们猜测,应该是龙且提前注意到了白屠那伙人,没敢贸然过来碰面。所以他们俩现在打算先和大铁锤汇合,然后尝试联络龙且。这时候,在他们俩对面,一个穿着银白亮甲,腰间佩剑,背着弓箭的军官扮相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如果天明少羽在场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个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银甲小将——尽管他俩也不知道对方是机关城覆灭的罪魁祸首之一。高渐离和逍遥子更不了解对方,但是能光明正大穿着甲胄在大街上晃悠的人,一般只有帝国军方的人。他们俩知道的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陈和,但这个银甲小将显然不是陈和。他当然不是陈和,他是钟离昧。两人下意识的按了按斗笠的帽檐,低垂着眼眸,试图从钟离昧身旁直接走过去,蒙混过关。没办法,已经距离很近了,这种时候他们俩无论做什么动作都会显得很突兀,只能装作纯路人直接和他擦身而过。看起来,两人成功了。钟离昧似乎在寻找某个明确的目标,注意力没有放在周遭的路人身上,目光不停扫视着周围,始终没有落点。而高渐离他们俩裹得还算严实,基本就露了半个下巴出来。三人错身而过,和周围的其他过路人没什么区别。然而双方错开才两步距离,钟离昧突然眉头一皱,好像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扭头去看高渐离二人。高渐离他们俩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要暴露,赶紧加快速度,朝着前边的一个小巷口快步走去。“你们两个,站住!”他们俩一走快,更显得有问题,钟离昧毫不犹豫就是一声断喝。高渐离他们俩只当喊得不是自己,一溜烟钻进小巷子了。钟离昧无奈,只能直接追了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小巷,却发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可疑人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刚才一直在找的韩信。见到是韩信,钟离昧将拔出鞘的剑收了回去,上前两步拍了对方一下后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韩信操着丧丧的语气回应道,“刚才去喝了个茶,休息一下,顺便见识见识本地的特色。”一听这话,钟离昧眉头一皱,“我过来的路上打听了一下,本地驻军的风评很不好啊,吃拿卡要,敲诈勒索,毫无底线!”“我正打算去找那个校尉白屠!”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对白屠的所作所为很不满。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钟离昧可是个标准的帝国优秀军人模范。韩信闻言抿嘴一笑,回道,“我已经见识过了。”钟离昧一挑眉,略带笑意的好奇问道,“他们找麻烦找到你头上了?”韩信微微颔首,还提白屠稍微说了半句好话:“倒是挺讲规矩,一片金叶子就打发了,没有贪得无厌。”钟离昧不禁摇头,“还真是他带头剥削百姓……不行,我必须去教训教训他!”经历过机关城之役后,钟离昧如今也累功升迁至校尉这一级别,和白屠平起平坐了……不过他这种优秀精锐军官,竟然爬了这么多年才靠着古寻的提携混到和白屠这种草包一个级别,也是有够离谱的。职场黑暗的问题暂且不叙,总之同样是校尉的钟离昧如果要去和白屠叫板,显然是够格的。当然,他所说的教训不是过去打人,只是口头上的谴责,或者说是劝阻。两人品级相同,钟离昧当然没法以势压人,但是让白屠心生顾及,不敢再胡来还是可以做到的。韩信对此不以为意,随意的回道,“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这怎么能叫多……”钟离昧下意识的想要反驳韩信,别说白屠这是明显的渎职行为,光是对方欺压百姓的无耻操作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过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想起了另一茬事,疑惑道:“你说你给了他一片金叶子……可你不是从来不带钱的吗?”“怎么突然这么富了?”一片金叶子,看着不多,其实已经不少了,不然也不至于那么简单就把白屠糊弄走。哪怕是醉梦楼这种高档会所……好吧,这种高端局,一晚上的消费一片金叶子还打不住。不过醉梦楼这种等级的销金窟,那是全天下都排得上的号,屈指可数,像是校尉这种层次的人物,本来一年也难在里面消费一两次。,!韩非这个人是爱钱的,过去他生活的一贫如洗是因为真的落魄,穷的没办法。经过古寻的提携之后,现在的他也挂着一个校尉级别的军职——虽说机关城之役他是主将,理论上功劳比钟离昧更高,奈何这军职升迁,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校尉是帝国军队中高级军官的封顶级别,再高的话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了。而将军,已经脱离了军官的范畴,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升上去的,至少区区一座机关城还远远不够。说回正题,当上了校尉的韩信当然不缺钱了,不过他一向是能少一事就绝不多一事。最近一直跟钟离昧厮混在一块,所以这钱财的事,也就都被他交给了钟离昧。毕竟他爱钱只是为了想花就能花,而不是喜欢钱本身。钟离昧带着,他有得花就行了。钟离昧显然也很清楚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毛病,所以才好奇这钱他是从哪寻摸来的。对此,韩信露出了一个满含深意的笑容,回答道:“我接了一件很有钱途的差事,这是报酬——其中一部分。”“差事?”钟离昧都懵了,“你接的哪门子的差事?”他和韩信来东郡,是因为古寻交代他们二人过来协助押送荧惑之石这个任务并不是嬴政交代下来的,古寻也没有特意通知咸阳那边,看起来有些僭越,实际上……也确实有些僭越。但是帝国内部窟窿就是多的数都数不清,这种小问题根本没人会计较。而且荧惑之石的事本来就很乱。先是由调过来的临近郡兵负责,再然后转交给了即将率军抵达的上将军王离,但同时罗网也在这边折腾,还有影密卫的人。理论上哪一方把荧惑之石运回咸阳都没问题,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古寻再额外派人掺和一手,也没什么毛病。钟离昧找白屠,要说的也不止是对方搜刮民脂民膏的事,还有就是询问荧惑之石的情况,或者说后者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不过他和韩信到了东郡之后,后者突然跑没影了,害的他不得不暂且放下白屠先找人。现在人找回来了,却净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韩信似乎无意为钟离昧解惑,没有回答他,只是敷衍一句:“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不……不想告诉……”钟离昧快让自己这个多年好友气疯了。咱俩是带着命令来东郡执行任务的,结果你背着我偷摸接私活!还不想跟我说!?你咋不上天呢!“你是不是在逗我?”钟离昧抱起胳膊,冷笑着看着自己这位好友。韩信毫无感情起伏的眨了眨眼,反问他一句,“你真的知道自己来东郡该干什么吗?”钟离昧一愣,“你什么意思?”韩信摇了摇头,依旧无意为好友解惑:“你不是要去处理那个叫白屠的人吗?赶紧去吧,趁着他刚被醉梦楼的人给戏耍了一通,心中正是最忐忑的时候。”“你别扯开话题,说,你到底什么意思?”钟离昧当然不吃他这一套,对付白屠有的是时间,没必要着急。现在他更关心的还是韩信话里的隐意——难不成国师派他们来还有其他用意?韩信看他这副样子,基础了一个毫无情感的笑容:“呵,对你来说,不知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之,你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就可以了。”韩信心里很清楚,古寻虽然是派他们俩来东郡,但他真正指望的,只有自己。至于钟离昧……正好抛出去当在明面上吸引注意的诱饵。当然,他还得多注意下自己这个好友,以免对方不小心折进去。“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吗?”钟离昧很是无奈的问道。“不能。”韩信无情的回答道。跟你讲清楚了,你这个诱饵就不好使了,毕竟直脾气,藏不住一点事。“你……你可以的!”钟离昧也是拿韩信一点办法没有,伸手指着他气的直哆嗦,却也说不出其他话来,只能低头,“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刚才有两个人跑进来了,你有看见吗?”无可奈何的钟离昧,选择把话题切换到自己进这个巷子的最初目的。“有吗?”韩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反问道。“你别跟我装傻啊!”钟离昧也不吃他这一套,“这巷子就一条路,你肯定看见他们了。”“赶紧告诉我,那两个人好像是帝国的通缉重犯。”“抓通缉犯貌似不是你的职责吧?”韩信闻言反问道。“那看见了也不能不管啊!”钟离昧瞪大眼睛回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韩信越发不想搭理钟离昧了,干脆摊开手掌搁那看自己的指甲盖,完全一副摆烂的态度。钟离昧张嘴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洪亮的号角声。听到这号声,钟离昧眉头一皱,“这是紧急集合的号声!出事了?”,!“走,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跟我无关。”韩信淡定的回了一句,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你……你等我回头再跟你算账!”钟离昧让他折腾的有些气急败坏,撂下一句狠话后赶紧跑了。对此,韩信再次挤出一抹笑容,“希望你接下来还有闲暇和我算账。”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却发觉眼前突然一暗,一个铁塔般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也挡住了小巷中为数不多的阳光。………………关中,帝都咸阳。在盖聂他们昼夜奔驰赶赴东郡的同时,公子扶苏也返回了咸阳,速度甚至还要更快。毕竟他的马车不需要自己驾驶,也是昼夜不停,而且行驶的道路是一片平坦的直道,不像盖聂他们很多时候还得挑人少的小道走。而扶苏一回到咸阳,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嬴政直接召进了章台宫。而嬴政最先关注的问题,自然是儒家。章台宫大殿。这座正殿是开朝会的地点,嬴政很少会在这里单独接见某个或某几个人,一般都是在自己书房。不过这一次,他选择在这里见扶苏。空荡的宫殿之内,不复朝会时的人满为患与庄严肃穆,只回荡着公子扶苏一人平静的声音。他在向自己的父皇汇报自己对儒家,对小圣贤庄的看法。高高的台阶之上,嬴政穿着玄黄龙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腰间配着长剑天问,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背对着扶苏站在王座之前,静静聆听着扶苏的陈述,直到他说完后才沉声回道:“你对小圣贤庄的看法,朕已了解。”“不过,法曰: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此乃两大祸源!”“如今墨家已灭,儒家尚存,不可不察!”扶苏站在下边,听到这话想说些辩驳,最终却没能……也可能是没敢开口,只是躬身点头回应道:“儿臣明白,罗网依旧在桑海保持严密监视。”“只是……”扶苏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嬴政稍微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语气冰冷,毫无情感的问道:“你以为不妥?”扶苏斟酌一番后,行礼回答道,“罗网本是帝国凶器,杀性甚重,只怕起不到任何安抚怀柔之意。”“凶器……呵,头悬利剑,或许能让他们更清醒一些。”嬴政冷哼一声,并不觉得用罗网监察儒家有什么不妥。“伏念是否还能在东海之滨,居天下儒宗之名,也只在一线之间了。”“可……”扶苏还想再争取一番,嬴政却转过身来,直接打断了他:“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流言。”:()秦时之七剑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