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孟璟仰头忘了一眼天际。夕阳隐在云层后面,晚霞层叠,红紫相间,一点点地烧得愈来愈旺,再一点点地黯下去,溶于远山。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再这样看过夕阳了。那几年里,他畏光,白日里并不肯出门,连窗纸都比旁人所用的厚上几分,整个阅微堂,便是连大白日里,都笼罩着一层黯淡阴沉。只有晚间,他才偶尔会到中庭里坐一坐,看月出东山,再等瑶台月落。这大半年里么,则更是心事重重,他也再难有这样的心境,在夕阳下好好坐上一坐。他微微侧身,取过她手里那枚玉兰,轻轻将她眼角的泪一一擦干。夕阳垂下,身侧佳人似月。他安安静静地将她的手帕叠好,递还给她,这才轻声应道:“好。”她握住这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欢快道:“择日不如撞日,快到月中了,你既然没走,今晚去东池吧,我请你看月亮啊。”他缓缓抬眼看她:“你怎知道我没走?也可能是半道折返了。”“不知道,直觉。”她自个儿乐了,“又或者,薛敬仪盯你盯得正紧,我觉得你不会蠢成这样,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草草埋了便揭过的。起码薛敬仪没了,我哥肯定第一个告假来宣府悼念,未必不能发现点什么。”她提起薛敬仪,他脸色顿时青了几分。楚怀婵看得发笑,拉着他起身:“今日天气正好,去不去嘛?”兴许是瞧着他不大高兴,她这后半句故意带了几分嗲意逗他,勾得他心间轻轻一颤,他本欲发作的怒火今日不知第几次被强行压了下去。他顺从地跟着她起身往外走,哪知她刚走出去一步,忽地顿住了脚,握住他的手也顿时用力了几分。“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她。楚怀婵脸瞬间红透,迟疑了下,两下将他往外推:“你先出去。”他没多想,走出去两步,又觉她这反应莫名其妙,好奇地回头盯她一眼,她赶紧冲他摆手叫他快滚,他见她这副忸怩不安的样子,虽说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一头雾水地先一步往前头去了。等见他掀开门帘进去了,楚怀婵这才放心地往后退了几步,悄悄退到院墙下,这才放心伸手去揉了揉……她忿忿地盯了眼那朵木芙蓉,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时夏这丫头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灵光了,方才推她那一把下手也太狠了,她现在尾骨一阵一阵的疼,还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她缓了一会儿,怕孟璟等得不耐烦,强撑着面色如常地往里走,只是么……这动作实在是慢吞吞,活像是只千年老乌龟边打瞌睡边慢慢往前挪似的。孟璟立在窗下看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出点不对劲来,他方才因看见时夏手背上的血迹,断定她掌心受了伤并且血还未止住,这才替她简单处理了下,但她手肘处的衣物也还是看得出有过擦痕,他简单想了下便明白过来什么个姿势才能蹭到此处,明白了几分,又掀帘往后头去。哪知门帘才刚一动,这呆子立刻严阵以待,和防贼似的盯着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脑子里那根弦崩到最紧,几乎口不择言:“你想干什么?”孟璟低笑了声,缓缓踱到她跟前,边走边笑。这意味深长的笑令她颇为心虚,迟疑着往后退了一步,孟璟忽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来,她一时间怔住,迟疑着看向他,他却只是轻声问:“摔着了?走不动的话,能坐么?”楚怀婵哽了一下,不知他到底怎么看出的端倪,但也没再隐瞒,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你真是呆子么?”“你才是。”她瘪了下嘴,颇有些委屈地道,“方才坐着只觉得有点隐隐的疼,应该没大碍,现在让我坐我却未必敢坐下去了,我是真不知道啊。”他低头看她一眼,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样,自个儿先乐了,朗声笑起来:“楚怀婵啊楚怀婵,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她忿忿地抿唇,意图不轨的手试着往他身后探了几分,孟璟冷笑了声:“你敢?”她泄气地把手收回来,又觉自个儿吃亏,丧气道:“孟璟,我觉得这样不公平。”“怎么?”“这老只有你能吓唬我,我一点还手的本事都没有,没这样的道理啊。”她犹疑了下,道,“我真是觉得我这日子过得太苦了啊。”她这声音压得低,尾调拉得老长,有气无力的,伸出来替他打帘子的手也只微微托高了些许,他拿余光瞥了一眼,觉着自个儿的发冠约莫是过不去,冷冷道:“你苦不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帘子万一砸我头上了,我得先把你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