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无人可信了。我倒很想信你。她轻轻苦笑了下,想这后面应该还差一句——“但不知你能不能信”。她枯坐了好一会儿,弃了叫人过来替她的意思,仍旧在榻前守着。孟璟醒来时,夜已深,窗外风急,雨也淅沥,他借着外头廊上的光看了眼床前这人,她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睡过去了,宝葫芦环安安静静地坠在耳边,灯光昏暗,却微微晃花了他的眼。秋雨寒凉,他轻轻叹了口气,尽量克制着自个儿的笨手笨脚,轻轻替她拆了发髻,尔后将她抱起,她露在外边的半截手臂凉得可怕,肌肤相触的那一刻,他几乎瞬间被惊得打了个寒战,他将她放上床,掌灯后才看清她脸上被衣袂压出几道深深的水云纹的印子来。他不大自在地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到了梳妆台前,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门道,只好去外间看了下,敛秋大概也刚睡下,平素警醒得不行的人都没发觉他出来,他忽觉自个儿以前老骂别人是麻烦精,今日总算遭报应了,难得良心发现,没好意思再把人叫起来麻烦人家。他又稀里糊涂地回到床前琢磨了会儿,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拧了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虽毫无章法,但好歹克制着他那股多年练就的大手劲儿,没把人直接疼醒。等忙活完,他在她身旁安安静静地躺下,但到底也未能成眠。过了好一阵子,他忽然感觉到身边的呼吸声重了些,他试探问:“醒了?”“嗯。”楚怀婵应了声,取下他方才没敢碰的耳珰放在枕边,又问了一遍,“好些了?”“没事了。”长夜难眠,两相无言,良久,他听到她问:“孟璟,能让我看看么?”她没点明,他却会过意,微微闭了闭眼,翻了个身朝下,道:“看吧。”楚怀婵坐起来,将自个儿的枕头递给他抱着,这才缩着身子去揭他的裤腿,伤口包扎得不算复杂,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迅疾看了一眼便赶紧挪开目光。她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这才大着胆子再看了眼。那一刀伤得深,经久未愈,伤口必然溃烂过,她几乎可以凭着这点残存的印迹断定他曾剜过腐肉以疗伤,他这样的人,她可以想象得到,即便是这样,面上也必然是漫不经心不当回事的。可剜肉剔骨之痛,她忽然觉得心猛地抽了下,十指连心,手也不自觉地哆嗦了下,无意间触到了他伤口周边,孟璟疼得下意识地一缩,但不过一瞬,他又闷声将腿伸直,将自个儿最不愿旁人看到的新伤旧伤一并坦诚于她面前。她仔细辨了两三次,确认伤口有缓缓愈合之势,那股担忧难受心疼缓缓松下去,转变为一丝小小的窃喜,她替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孟璟替她将枕头放回原位,她安安静静地躺下来,等他也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忽然很轻声地说:“会好的。”孟璟笑了笑,没接话。他侧头看着那一豆灯火,偶有秋风循着窗棂缝隙渗进来,激得灯火忽明忽暗。秋灯微明,他看了好一阵子,听到她温声说:“孟璟,你今日好乖啊。”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六点。他一头雾水地转过去看这呆子,恼怒地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但这呆子半天没有反应,他试探了会儿,发现这人嘟囔完这一句后便径自睡过去了。“???”这呆子昨夜便一宿未眠,在得知他这场稀里糊涂的高热退掉之后,紧绷着的那股绳总算松弛下去,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便再敌不过两夜不得安眠而累积下来的肉体的疲倦,她整个人都睡得很沉。他看在人已经睡懵了的份上,饶过了她,没理会她这欠揍的话,生生将一肚子气憋了回去。他日间已睡了好一会儿,这会子又被楚怀婵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给气着了,愈发睡不着,只好又转头去看那盏莲花灯。他看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楚怀婵翻了个身,冰凉的手无意识触到了他的手背,她和衣而卧,因昨夜受了凉,今日穿得不算薄,但露在外面的小臂却依旧冰凉得可怕。这股凉意蛰得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他愣了愣,因怒气尚未消完,一脸愠怒地翻身朝内,将人轻轻搂进了怀里。秋夜漫长,他一点点地感受到怀中人的身子缓缓复暖。等觉得差不多了,他缓缓松开她,将手抽了回来。这动作带起一股冷风,径直钻入被窝,楚怀婵迷糊间受了凉,本能地将身子往下缩去寻热源,他迟疑了会儿,将右臂递过去,她脑袋果然顺势偏了过来,半点不客气地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