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舟在门口悄悄看了好一会儿,见他那小心翼翼又实在是有些笨手笨脚的模样,和敛秋对视一眼,忍不住打趣道:“要我说,姑娘合该把主子这模样画幅小像送到槐荣堂去,夫人怕是能乐上大半月,还能每晚在侯爷榻前念叨上半个时辰。”敛秋连连摆手:“可别糟践我了,就二爷那脾气,这要被知道了,怕不是一顿板子就能揭得过的。”扶舟还要和她说几句玩笑话,余光瞥到楚怀婵不知何时起了身,打了帘子出来,正立在暖阁门口发呆,孟璟正低头和这些负隅顽抗的莲子做着斗争,并没有留意到这点轻微动静,而她也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个手忙脚乱的身影。他赶紧拉了敛秋彻底避开,留他们二人在屋内。兴许是因为不大熟稔,他做这事做得很是认真,楚怀婵就这么看了一刻钟有余,心里那股心烦意乱竟然无端消失殆尽,缓缓平静下来。孟璟本屈着脖子就小几的高度,眼下累了,微微扬了扬脖子,这才发现她,他垂眸看了眼手头的东西,面色讪讪地瞎扯:“就睡这么一会儿?”“大白日的,我也睡不着。”楚怀婵笑笑,朝他走过来,“听见您进来就起身了。”孟璟脸白了一瞬:“看多久了?”“您刚坐下,我便出来了。”楚怀婵温声道,“见您认真得紧,也就不好打扰您了。”那他这笨拙样子岂不全被她看了去?看他出糗还这么心安理得,孟璟脸上挂不住,将手头的莲蓬往几上重重一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重新拿了起来,继续笨手笨脚地剥着莲子,赌气般地剥下一颗就忿忿地往盆里重重一掷,惊得水花四溅。楚怀婵见他这小孩儿赌气似的行径,没忍住弯了下唇,很认真地宽慰他:“您放心,我方才什么都没瞧见。”这话还不如不说,孟璟手顿住,抿唇挤出两个字:“闭嘴。”末了又补道:“要么就出去。”楚怀婵失笑,在案前住了脚,洗了颗莲子,又在另一个盆中过了一遍水,这才往嘴里送,她手都快递到嘴边了,忽然想起来眼前还有个人,讪讪地将手递过去:“您尝尝么?”孟璟这会儿正一脸不爽,见她这般,怒气反倒消了些,轻轻探头衔住了这颗莲子。他牙齿不经意间触及她指尖,她僵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将这粒莲子咽下了肚,夸赞了句“还可以”时,才回过神来。为掩饰尴尬,她赶紧伸手去淘洗盆中剩余的莲子,不料刚一触及水面,忽然被他一把打掉了手。他下手向来没轻重,楚怀婵疼得轻呼了声,满脸不悦地看向他,他却压根儿没管她的反应,自个儿捋了捋袖子,亲自做起了这事。“受了寒就好好待着,碰什么凉水。”他语气淡淡,似漫不经心,却又还是带了几分严厉。楚怀婵闷闷地“哦”了声,收回手,没话找话地问:“您怎么不让下面人做这事?”“忘了。”他答得一本正经,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楚怀婵愕然,哑然失语了半天,最后也没能说出句奉承话来,反倒是挤出了一声闷笑。孟璟抬头盯她一眼,忽然厉了声色:“以后别对我用敬称,管你是客套生分还是成心讽刺。”她心底某根弦忽然莫名被拨了下,微微点了下头。她垂眸去看他,到底身子底子不同,她还觉着有些冷,他鼻尖却冒了些汗,她手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凑上去替他轻轻擦了擦。甘松味盈在鼻尖,他抬眼一看,只见到一朵玉兰飞速划过,尔后被她收了起来。他看过去,她耳垂终于后知后觉地泛了些红,有些尴尬地立在他跟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好心地替她解了个围,递了枚莲子给她:“尝尝。”她绕到他对面坐下,尝了尝这莲子,清香满溢,她却食不知味,久未出声。孟璟偏头看她,微微蹙眉:“不好?”“啊?”她回过神来,笑着说,“挺好的,一会儿给您、你做莲子羹尝尝?”“你会下厨?”他难得被带跑偏。“莲子羹安神,会做一些的。”她点头。孟璟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剥他手头的莲蓬,她也没有搭一把手的意思,而是静静回想了会儿今日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按理昨夜刚经了这么些事,他俩现下应该处在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才对,但她今日特地避而不见,他却主动寻过来不说,方才还肯就着她的手尝莲子,而她竟然不自知地凑上去替他擦了擦汗,用的竟然还是自个儿的手帕。她心里想不明白他俩各自这般反应是为何,也难受得紧,微微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