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临安城在金陵城的南边。
如果凝秀真的要去北方服劳役,那么她根本不可能途经临安城。毕竟这在大方向上就是截然相反的。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临安贺氏。”
就在这个时候,顾旭和上官槿不约而同地说出了同一个词。
这是沈夫人贺茹的娘家。
两人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没想到这位一向号称知书达理、贤惠持家的沈夫人,竟然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公报私仇,”上官槿轻笑一声,说道,“我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难解决。但这位沈夫人的举动,却让一切都变简单了。”
顾旭颖悟群,自然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也能理解上官槿这番话的含义。
沈家想要借助凝秀,逼迫沈丘回家。
但是他们不想违背大齐律法,也不想落下坏名声,所以决定依靠世俗官府的力量,给凝秀定下罪名。这样一来,凝秀就能名正言顺地受到刑罚,沈家也会成为世人眼中正义的一方。
不过,沈夫人显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要趁此机会,亲自收拾这个曾经勾引自己丈夫的卑贱婢女。
于是她悄悄把凝秀搞到了自己的娘家。
不出意外的话,凝秀应该在临安城里遭遇到了痛苦的折磨。
“如果沈夫人愿意按照规矩办事,把凝秀送往北方边疆,”上官槿接着说道,“那么我们想要把凝秀救回来,也得按照规矩来——比如去跟沈家谈判,或是以势压人,或是许诺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让他们忘掉那三两莫须有的银子。
“现在,沈夫人打破规矩,自作聪明地把凝秀弄到了她的地盘上,以为可以对其为所欲为。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也可以选择一些不守规矩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我们带着一群土匪,冲进临安贺氏的大宅里,把凝秀直接抢回来,沈夫人也无法站在正义的名由上指责我们。”
说到这里,上官槿停顿片刻,然后感慨道:“这个沈夫人,可真是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蠢女人,难怪会生出像沈桦那样窝囊的傻儿子。”
顾旭若有所思。
然后他心念一动,从“闲云居”取出宣纸和“惊鸿笔”,提笔就开始在上面写字。
“你在写什么呢?”旁边的上官槿问了一句。
“我要写一封信给沈丘,跟他说一下他母亲现在的状况,”顾旭回答道,“现在他去了金陵,找不到母亲的踪影,心情一定会非常焦急,说不定脑子一热,驾驭着本命物,直接飞去北方边疆找人去了。”
上官槿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应该暂时不会写这封信。”
“哦,为什么?”
“沈丘跟你的关系,不是普通的朋友,而是主君与门客。简单地把消息告诉他、他或许不以为奇。
“但是,如果你先去把他母亲救出来,在他最为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带着他的母亲,像个大英雄一样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他应该一辈子也忘不掉这份恩惠。”
上官槿在驱魔司摸爬滚打多年,从一个普通小吏成为洛司身边的亲随,依靠的不仅仅是修行天赋与个人努力,也有着不少深藏不露的小心计。
比如说,如果她帮助某位同僚,表面上会装作是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私下里则会想出一种巧妙的办法,一定要让别人知道并且牢牢记得她的恩惠。
但听到她的话后,顾旭却轻轻摇了摇头。
“信也要写,人也要救,”他说,“亲人失踪,生死未卜,在我看来这是极为煎熬的事情。将心比心,我相信沈丘也渴望能尽快知道母亲的状况。
“他抛下家族,投奔到我这里,是相信我、认可我,便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也要诚心相待,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玩弄心计。人情、恩惠这些东西,并不重要。”
上官槿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觉间想到了不久前在崂山遗迹砍柴的经历。
当时,松树林里的那位白胡子老道对她评价了一句:“我不喜欢过分聪明的人。”
她忽然很好奇,顾旭在那片松树林中,究竟得到了怎样的评价;而与此同时,她也不禁在心头感叹,像顾旭这般俊美无俦的人,竟然也会拎着生锈的破斧头,在森林里亲手砍柴——那画面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短暂的沉默后,她笑了笑,开口道:“做你的朋友,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顾旭谦虚一笑,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回应,便随意答了句:“谢谢夸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