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佛学在前朝有过兴盛,诸多百姓都在家里设有佛堂,圣上下令,‘自王公以下至于庶人,一概不准私养沙门,凡神龛,塑像,画作,一律交出,若有违背,一经查实,沙门身死,主人门诛’。
士兵们领命便浩浩荡荡的开始了入宅搜查。
百姓们诚惶诚恐,人人自危。
男孩儿让她莫怕,“我阿爹是侍卫长,他不会查自己家,你安心待在画里便是。”
她倒不是怕,好歹她是个灵物,实在不行都能飞出去,只不过她原身太娇弱,画卷若是落在荒郊野外,不提刮风下雨,光那些蛇虫鼠蚁就防不胜防,能磕食的她原身尽毁。
更不要说她现在是‘禁画’,一但被谁发现,她得连累男孩儿全家。
于是在一个夜晚,她让男孩儿备好了笔墨,亲自操刀修改了原画。
我在旁边傻着眼,做梦都没想到,这幅画是被‘我’自己改成的四不像!
她不假思索的下着笔,改造起自己来倒是毫不手软!
男孩儿虽然年岁尚浅,不至于没有审美,越看眉头锁的越紧,“仙子娘娘,这画上的杨柳是春夏之物,梅花则盛开于万物凋零的寒冬,你将手里的持着杨柳枝改成了梅花枝杈,少了柔顺,多了冷峭,这两种意境不同的植物同时出现在一幅画里,显得格格不入,整幅画也失了原有的韵味,看起来很别扭……”
“没错,本仙子正是这个用意,因为我就是极为别扭,又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面含淡笑,蘸着颜料,笔下未停,“天地本该无我,却得贵人相助着了相,拥有了五官神采,又得孕育而生,借三滴血气而活,回首间,竟已过了百年,要知,仙子我本就不是菩萨娘娘,无论我手中拿着什么,都会是这世间格格不入的存在,又如何能做到不别扭呢。”
“若是注定要更改,那为何要手持梅花呢?”
他似懂非懂的看她,“桃花岂不是更美艳夺目?”
她笔下一顿,若有所思的看向他。
烛火在她的瞳孔里跳跃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勾起了唇角,“那晚,下着很大的雪。”
男孩儿神情疑惑,“哪晚?”
她没应声,微敛着气息,低头继续在原画上做着修改。
我莫名红了眼,自然知道她指的是哪一晚。
尤其是看到她认认真真的给梅花的花瓣描红。
那点点的艳灿,遮住了郡主喷溅到画纸上的第一滴血,却又像勾勒出那晚他落在雪地里的血滴。
原来……
她记得和他相处时的所有细节。
男孩儿察觉出她情绪低沉,懂事的没再多问。
直到她将画像里持着的柳条生生改成梅花枝杈,宝冠又近一步的更改成道家女仙的鼎冠。
奈何这幅画已经过了百年,再经颜料覆盖,细节处理起来,难免会显得糟乱。
而且她的绘画水平并不高超,所会的一切,都是前世的容棠教她的。
硬说起来,她充其量算是个二把刀。
但从大环境的角度下去看,得亏她还会画画。
这位容棠的后世还没长成,毛头小子一个,让他改更不知能改成啥样。
当下俨然是最好的结果,最起码她改完后还能入眼,没有让画作彻底毁掉。
全部改完后,她也看出柳树杵在女像旁有些不伦不类,索性又描绘出大面积的云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