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何出此言。”赵光霖皱皱眉头,“君无戏言,你想让朕说话不算数吗?”你也不是第一次说话不算数了。王青仪面上保持着柔顺的微笑:“臣妾愚见,卢扬虽然有真才实学,但今日只是在陛下与钦天监的诸位大臣面前施展一番,未曾在外显露。贸然将钦天监交由卢扬,恐怕引人非议,让那些不知缘由的人说三道四。”王青仪见赵光霖陷入沉思,就知道他听进去了,又劝道:“既然卢扬有真本事,陛下还愁日后没有嘉奖她的机会吗?不如让她在钦天监先做着,一来再试试她的学问,二来,年轻人都心高气傲,正好磨一磨她的心性。”“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她到底是立了大功,朕再好好想想。”“是,陛下。”王青仪又忍不住夸赞道:“这长江后浪推前浪,年轻人见风长,一眨眼就长大了。”赵光霖笑道:“今天看到卢扬我就在想,江韫在你身边养了这么多年,将来是不是也能带兵打仗。”王青仪掩嘴而笑:“就这丫头裙角沾了水都要吵着换衣服的娇气劲儿,等秋狩的时候能给臣妾打两只兔子回来,江家就算烧高香了。”赵光霖听言抚掌大笑。王青仪的眼神渐渐冷了。这就是一出排好的戏,皇上起个调子,皇后唱和,唱的是一出帝后情深。这戏可不好唱,只怕下了戏台,回过味来,恨得更恨,怨得更怨。好在齐州终于有了动静,让她知道,这些同气连枝的大家族不是对京城无所求。那就好办了,他们要么拥立现在的太子,要么就会来与她寻求合作。耐心。如今该着急的是萧家。外头一些匆匆忙忙的声响穿过雨帘。帝后的目光同时看过去,只见一个官宦冒雨而来。“出了什么事?”不等他进殿,赵光霖就问道。官宦在殿外高声道:“回陛下、娘娘,玉连宫的匾额被雨冲下来,砸在门槛上断成两截,惊着了九殿下与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崴了脚,恐怕要休养一阵。”“你回去与贵妃说,让她这几日都不必来请安了。还有,”王青仪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将内府今日送来的人参给贵妃送过去。”“好端端的匾额怎么会掉下来。”赵光霖只听到了这件事,此刻他对一切不好的征兆都很紧张。“萧琴儿怎么管的玉连宫,也不派工匠勤加修检。”“陛下息怒,这几日贵妃恐怕没有心思……”王青仪略微提一提,赵光霖就想起了萧家刚刚死掉的萧朗。那个萧朗……赵光霖想起卢扬说的将星陨落之类的话。季忠回禀战报时,把萧朗夸成将才,可是就这么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却在北地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临阵脱逃。最后死在返京的路上。卢扬那句星位缺损导致天裂,让赵光霖理所当然的将萧朗的死定义为了引发异象的元凶之一。还有高家……对了,还有引起民乱的高家。“人都死了,难道还要让死人耽误活人活吗?”赵光霖不耐烦地道,“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孰轻孰重分不出来吗!还不快滚!”雨还未停歇,皇上当着皇后面怒斥贵妃的事,就像永安宫里逃逸的池鱼一般,顺着雨幕,游进京城中万千无眠的家室中。永安宫的偏殿已经吹灭了灯。宫女将寝殿的门一关。云氏就坐了起来。她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看看身边睡得不省人事的卢扬,惊魂未定。老祖宗保佑,这一关总算是过了。一想到刚刚王皇后赐宴留饭,席上明刀暗箭,不停的试探她们母女与海洲云家的关系。云氏就想回去见到卢庆的时候,多扇他一个巴掌。这是赶着给新帝当忠臣吗,王皇后打瞌睡就赶紧递过去个枕头?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氏一想到当年她那位做太傅的堂叔被赵光霖撵耗子一样撵回海洲,她心里是又气又不好受。赵家欺人太甚,王家助纣为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等着他们在京城斗个两败俱伤就是,何必掺和进来。“娘,您要是再叹气,我就去外间打地铺睡了。”卢扬翻了个身,抱怨道。“小没良心的,你娘我这心还在嗓子眼里呢。”云氏忍不住骂了女儿一句。卢扬凑过来,搂着云氏让她躺下:“你就放一百个心,这关就算过了。我这可是实打实的真本事,谁都舍不得杀我。”“你就糊弄我的时候有真本事。”云氏担忧道:“自古以来卸磨杀驴的人还少吗,聪明人也会做糊涂事。”“我又不是给他们拉磨。”卢扬闭上眼睛,“睡觉吧,明日我把您送回家,就去钦天监探探虚实。”卢扬性格执拗,云氏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带着忧虑沉沉睡去。雨水拍打窗棱,将一座一座宫殿,隔绝成无人来往的孤岛,将今夜所有的窃窃私语都藏匿在雨幕的深处。后半夜,雨停了,万籁俱寂。卢扬睁开眼睛。她轻巧的下床,走到窗边,看着窗纸上皎洁的月光,手指轻点,快速计算着。“海洲是个好天气。”一旦想起海洲,卢扬的心情就会变好。等再见到云桐,卢扬一定会真心实意地请她去临江客栈吃一顿席面,再诚心诚意地敬她一杯。云桐说的一点没错,王青仪贪婪,赵光霖虚荣又贪婪。不过是根据天象编几句瞎话,赵光霖就信了。这就是大盛如今的皇帝。卢扬想,这真龙天子好像也不过如此。她终于体会到了云桐提起京城时,那种难以掩藏的不屑与轻视。不过卢扬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要让她来对皇上说这句话呢?为什么非要是她。“算了,不想了。”反正她只知道星图天相,如今她终于能进入钦天监的藏书库看一看了。:()鸦啼金井下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