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翻身自己在沙发上坐下,解锁了那个相册。下一瞬,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这一整个相册,都只有她。这些照片和视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他们分开之后。照片里,她不再穿他喜爱的白色衣裙,每一张,她都穿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衣服。她有时扎高马尾,有时扎低低的双麻花辫,有时披散着头发。她笑着,或者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她悠闲的样子,她在山里灰头土脸的样子,她淌过河时女汉子般挽起裤脚的样子。她骑着单车在路边停下买水果,她抱着厚厚的书本去挤公交车,她双手空空地在街上漫步。还有,毕业答辩的前一天晚上,在尚德大厦的崔尚阁吃饭,她总觉得有人看她。原来是他,原来是他。他们在同一座大厦的同一层楼,面对面的餐厅,她竟没有见他一面。原来毕业典礼的那天他来了,他就在台下,就在台下看着她上台领奖。他隐在芸芸众生里,并没让她发现。就只是,那么安静地,远远地,看着她,替她记录下了那具有重要意义的一天。白芷忍着哽咽和鼻头的酸疼一直往下划,看见一个小小的视频相册。点进去,好像画面有点抖,也有些暗,雾蒙蒙的,不太分得清是早上还是晚上。她低头,一只手屈起食指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住,避免自己真的一下控制不住哭出来。视频画面忽地闪过一点亮光,然后她看清了,看清这是在哪里。也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年初那会儿,郑星野和裴修年都已经离开南城,她顺利地进入研究院实习,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后来呢,某一个春寒料峭的傍晚,她在郊区的实验室加班。那次的倒春寒有些猛,南城接连下了好多天的大雪,像是要把年前没下的雪全部下回来。何老师说外面这么冷,还要辛苦大家在实验室加班,叫了外卖火锅请大家吃。“那可以叫个鸳鸯锅底吗?最近长痘,不能吃辣的!”“行,想吃什么菜?我统计下。”“肥牛一定要!”“土豆土豆!”“我说想吃涮香菜会有人暗杀我没?”“你敢!我直接抢了你的筷子!”那天的实验室气氛融洽至极,虽然是在加班,但大家没有丝毫怨言,仿佛在做什么很喜欢的事。后来火锅到了,大家去休息室,搬凳子摆筷子倒饮料,像是聚会。傅玄西当时就隐没在外面暗夜里的花园隔着一丛腊梅默默看着,窗户开了一扇通风,他还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哇,居然是聚福轩的火锅!”一个男生对着何老师竖了个大拇指:“出大血了何老师。”“哇你该不会是发财了吧何老师!聚福轩的牛肉丸据说都是他们家主厨亲自捶打的,贵得要死还限量,怎么能买到这么多!”“还有他们家的毛肚和甜品!啧啧,瞬间觉得加班真好,我爱加班,我要天天加班!”傅玄西当时点了支烟,抽了一半,怕烟味飘进去,就掐了。听见这话没忍住皱眉。什么天天加班,那小姑娘都瘦成那鬼样了,还天天加班呢。专门叫人给做的牛肉丸,她也不多吃,就夹了片土豆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像只猫。看着真愁人。但他们实验室的氛围真不错,她是最小的小师妹,那些师兄师姐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这个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吃那个。又帮她倒饮料,替她拿水果。说什么热闹话题也会带上她,逗得她时不时笑起来,不至于冷落了她。傅玄西挺满意,正要结束这段视频的拍摄。工作忙得要死,他见她过得好,打算先走,就看见里面原本开开心心的小姑娘瞬间变了脸色,声音发抖:“什么?阿婆她晕倒了?”实验室的热闹氛围瞬间中断,大家纷纷关心她安慰她,叫她别着急,又问需不需要开车送。傅玄西眉心拧着一团担忧,车钥匙都握在手心,下一瞬却听她强装镇定的声音响起:“不、不用,我、我哥来接我。”她慌慌忙忙地拿着自己的包就往外跑,什么都顾不上。就那么穿过庭院,与隔着一从腊梅的傅玄西擦肩而过。那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腊梅花丛也并不高大,甚至遮不住他一半身形。他忘了躲,她也没回头。那夜还在落雪,渐渐落得很大。漫天簌簌飘落的雪花里,她头也没回地跑出了他的视线。傅玄西没有掸肩头的落雪,迈步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