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昔封再次出现之时,已经换了一身灰色袄子,两手揣进袖口,一副吊儿郎当的闲汉打扮。他在街上晃悠片刻,身影一动,就闪进某条巷道。看向头顶飞过的黑鸟,他的表情极其难看,沉声道:“偏要找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见面,你是非要害死我不可了?”“害死你,不如打死你来得更快。”小巷尽头的院门忽然打开,同时传出一道平淡的声音。宗昔封脸色阴沉,一声不吭地走入院中。就见一个憨厚木讷的少年迈步迎来。还有些紧张地朝宗昔封打了声招呼。宗昔封不耐烦地挥挥手,直接看向他背后那名蹲着磨刀的男人:“你和王盟是什么情况?”唰!一道刀光闪过。黄江翻动手腕,看着这把玉鳞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从少年手里接过一块麻布擦拭刀身,淡淡道:“淮州那么大的场面,仅凭护国司很难镇住那些江湖武夫,我若不跟着去,蛮人进不了大离国境。”宗昔封眉头深锁,双手从袖口里抽了出来,“这是他的意思?”黄江转头看了宗昔封一眼,摇了摇头。宗昔封脸色难看:“老子豁出命来帮你们,现在你告诉我监察司跟护国司联手了?你拿我当傻子?”“谁说我们与护国司联手了?”黄江轻笑一声,将玉鳞刀收进刀鞘,塞进少年怀中,擦了擦手转身道:“收银子的时候没见你担惊受怕,现在跑来说这些,你是觉得夜主的银子很好拿?”“我只收了十万两,剩下的银子全都散了出去。”提起银子,宗昔封却是正色道:“那么大一笔银子,我可不敢自己全都贪下。”“你只是怕其他暗桩找你的麻烦。”黄江一句话戳穿了宗昔封的真实想法,接着道:“说正事吧,龙威营应该已经收到了命令,你怎么看?”“我能怎么看?自然是听令行事。”宗昔封烦躁道:“最近江湖上的动静太大,全都是他在青州闹出来的乱子,如今大离武夫知道朝堂的想法,不愿看蛮人朝贡的势力搞不好真要挑翻天下……”他凝重道:“必要时刻,龙威营就要出动,灭了这些苗头。”黄江点头道:“那就依计划行事。”宗昔封神色微怔:“什么计划?”紧接着,他就露出震惊的表情:“你们真的打算放任蛮人立国?”“你要搞清楚一件事。”黄江看向了他:“蛮人立国不是监察司能够阻止的事,同样,这件事,也不是林听白一个人能推动的结果。”宗昔封听懂了黄江的意思,“那些江湖大派,真的想要建立一个蛮人组成的属国?”“或许不是全部的江湖大派,但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三品无量点头默许,林听白才会真正开始这个计划。”“那妙剑斋,大空寺……”“他们自然不愿看到妖蛮成事,但夜主也会想办法说服他们。”宗昔封瞬间沉默下来。接着便沉声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突然顺应林听白的想法,难道是打算与林听白合作?老方的仇呢?”黄江眯了眯眼,“既然你如此在乎义父的仇,当年为何不站出来接任夜主之位?”这句话顿时让宗昔封无法反驳。但他还是冷声道:“监察司十二个紫衣司事才是最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的人,可你们非但没有这个胆量,甚至还出了钟暮这个叛徒,这种监察司,你让我们暗桩如何接手?”当年监察司的处境,比之如今还要恶劣许多。青衣掌事处处受到钳制,紫衣司事却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主持大局。暗桩除了潜得更深,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面对宗昔封的质问,黄江只是一笑:“义父当年说过,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做这个夜主。我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你,应该也没有。”“更何况。”他话锋一转,淡淡道:“你我都不是林听白的对手,就算真接手了夜主之位,在他眼里也只是个笑话。”宗昔封深吸一口气,“既然你知道,还问那种屁话作甚?废话少说,我对龙威营的掌控力没有你想的那么绝对,如果你想让我带着龙威营杀进宫里跟林听白硬拼一场,那还不如现在就见个生死。”“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做那么蠢的事。”黄江笑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甩手丢给宗昔封。宗昔封接过那张字条,只是看了两眼,眼神便是一动:“大空寺的人?”“最近大空寺确实有些不服管束,龙威营身为大离的重军,警告他们一番也是应尽的责任。”黄江平静道:“这件事,应该不会让你为难。”宗昔封攥住那张字条,“对付大空寺当然不成问题,但我得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黄江闻言,反倒露出奇怪的表情:“我给你一个机会向陛下表露忠心,这还需要问为什么?”“如果是为了我的身份不暴露,你今日就不该叫我来见你。”宗昔封冷笑道:“少说那些废话,夜主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你这个人,就是问题太多,心思也太重了。”黄江微微摇头,接着道:“大空寺的三品无量,如今还没有表露态度,你们龙威营添上一把火,让大空寺早日想清楚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边。这个答案,能不能解释你心里的疑惑?”听得这话。宗昔封顿时陷入沉思。他先是看了黄江一眼,又眯了眯眼,“所以,夜主还是打算对付林听白。”“你不需要怀疑这一点。”黄江淡淡道:“夜主如果不是为了林听白,他可以待在大虞继续做惊世武夫。不论是朝堂还是江湖,对此都是欢迎的态度,何必回到大离折腾这一遭?”宗昔封默然半晌,真气流转,将字条粉碎,冷冷道:“如果这次之后,监察司还不向林听白开战,那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退还。”黄江笑着道:“你可以带着那些银子,永远与监察司撇清干系。”“不光是我。”宗昔封深深看了黄江一眼:“其他的暗桩,也不会再浮出水面。”黄江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点头道:“理应如此。”:()长生:从红尘独行,到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