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天刚蒙蒙亮,陈珩已经站到了一栋楼房之下,门口的标识写着“海城小区”。其实过来的方式很简单,一辆大巴车打着双闪停在高速一旁,后面的车流自然也会跟着降速,还有好事者还会伸个脑袋出来看看怎么回事。所以陈珩非常轻易地就搭上了一辆往海城去的顺风车,无非多掏点钱罢了。他默默抬头望着五楼,那里本应该是母亲的住处。自从查出患癌以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生怕被母亲看出什么不对,惹得她担心。可陈珩怎么也没想到,他再次回来会是以这种理由和这种方式。陈珩缓缓吐了一口气,比起大巴车上那个所谓的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只能将其他的事情暂时搁置?陈珩手里紧紧攥着一串钥匙,这是母亲以前交给他的,让他想回家的时候就拿着钥匙随时回家。陈珩拿着钥匙有些战栗,此时此刻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复杂的心理。他想回家看看的根本原因就是建立在这一串钥匙上的,如果母亲真的在自己出生那年就因为难产而亡,那自己怎么会有这串钥匙?这就是两段并行的记忆中存在的最大漏洞。终于,陈珩还是走向了单元门,尝试着用钥匙开锁。他的手轻微地颤抖着,解剖尸体都不见一丝颤抖的手掌在此刻变得不受控制。陈珩面无表情,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自己正在颤抖的手。钥匙成功捅进了锁眼,很轻易地就将单元门打开。陈珩微愣,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串钥匙居然还能用。那既然这串钥匙能够打开单元门,那么是不是就说明……陈珩飞速冲进了楼道,这是海城的一栋很老的小区,甚至没有加装电梯,所以陈珩抓着扶手,飞速顺着楼梯向五楼跑去。502……502……陈珩默念着房间号,终于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五楼,他顾不上剧烈运动后身体产生的强烈不适,直接冲到了“502”的门前,拿着钥匙开始开门。钥匙很顺利地就将门打开了,陈珩感觉自己好像一颗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一下就松弛了下来。漏洞,自己居然真的抓到了诸神游戏的漏洞,所以它对于现世的修改仅存于记忆,真正的物品它是无法修改的……吗?陈珩如此想着时,一道警惕而狐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我家门口?”防盗门被拉开,陈珩看到了一对完全陌生的中年夫妻站在了自己面前,丈夫一脸警惕地拿着棒球棍站在前方,护住了妻子。而妻子也拿着手机,随时准备报警。什么?陈珩的视线在两个人完全陌生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越过了两人,在家里的陈设上流转。不对。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不同。陈珩有些恍惚地低头看着手上的钥匙,可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串符合自己记忆的钥匙?它甚至能够打开自己记忆中的正确的门。天旋地转。所有的不适感在这一刻全部涌出。“呕。”陈珩扶着门框剧烈地呕吐了起来,强烈的耳鸣令他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了,只有一些奇怪的话语在他的大脑最深处响起。“他们会回来的。”戴着素白面具的净怪笑着说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我们都是猪狗。”一个似乎是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光中说道。“可是……你妈妈不是在你出生那年难产去世了吗?”陆远满是担忧地说道。“陈珩,我是你的支持者。这是忠告,也是警告。”笼罩在迷雾之中,只露出一双恐怖双眸的冯居高临下地说道。“啊!”陈珩紧咬牙关,齿缝间迸出丝丝血液,他无法承受身体内爆发的无穷愤怒,所以只能一拳一拳地疯狂捶击着自己的大腿,喉咙深处发出困兽般的怒嚎。在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并不是自己发现了诸神游戏的漏洞,而是诸神游戏故意给自己留下了这个把柄。它在明确地告诉陈珩,就是它动的手脚,就是它亲手将母亲的存在从世界上轻易地抹除,就是它愚弄了陈珩引以为豪的出色记忆力。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不,也许比碾死蚂蚁还要轻松。蚂蚁还有机会狠狠地咬上一口,而陈珩却什么都做不到,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在此刻陈珩想起了文舒,那个提着刀,有些神经质的女人,她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以最凄惨的方式向着诸神游戏挥出了愤怒而决绝的一刀。陈珩扶着门框,沉重地呼吸着,略显粗暴地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频率,过了几分钟他才缓和了下来,身体的不适也减轻了许多,起码不再呕吐和耳鸣了。陈珩慢慢直起了身子,他已经重新恢复了冷静的模样,他看向被自己模样吓到的夫妻,歉意地说道:“抱歉,我走错了,这是给你们的补偿。”他将兜里的现金全放到了门口的鞋柜后,随后转身离去了,他的背影削瘦而孤单,但脊背挺得很直。“我的理想是推翻这个游戏,你真的认为它应该存在吗?”孙旸的话久久地在陈珩脑海中盘旋,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攥拳的手,钥匙锐利的形状将他的手掌扎的鲜血四溢,但陈珩毫不在意。天光大亮,晨光刺破了雾霭,陈珩眼中蕴藏着深沉的光芒,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在这一刻他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陈珩低头看着手中的钥匙许久,最终还是将钥匙妥善地揣好。:()嘘,请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