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倾覆而来。盛焱心被黑暗笼罩,压迫得他几无法呼吸。直到快要窒息的那一刻,一口气倏然喘上。紧接着,粗重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响彻在落针可闻的公寓里。心酸、痛楚,万分复杂的情绪搅动着他五脏六腑。盛焱的眼泪再也无法克制,黑暗中,随着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决堤而出。“初初……初初……”他一声声,心痛难耐地唤着周若初的名字。三年来的一切倏然如电影般历历在目。哭到最后,他悲伤地笑出的绝望的声音……手机滑落在地上,盛焱扶着岛台,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入户门的方向走。打开门,走道里的声感灯随之亮起。对门就是周若初的公寓,五米之隔的距离,却像是隔了银河那么长。盛焱重重地喘息,大脑缺氧、整个胸腔都在缺氧。眼前的视线变得越发模糊,他感觉自己每走一步就要栽倒在地。他扶着冰冷的墙壁,高大的身影趔趔趄趄,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走。直到走到若初家门口,盛焱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栽倒下去。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看到那扇门打开,屋内明亮的光线倾泻出来。周若初一脸震惊,继而一脸慌张地扑到他面前。“盛焱……盛焱……”他几乎失聪,只从快要合起的眼缝中看到她焦急的表情和不断开合的唇瓣……“初初……”他用尽心力,试图从脆弱不堪的胸腔中发出声音。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手上还挂着点滴。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张妈一人坐在床前陪同。“少爷,你终于醒了啊!”正在帮盛焱用湿棉签润唇的张妈看着盛焱睁开眼睛时,眉梢划过一丝惊喜。紧张紧绷了一整夜的心情总算稍稍放轻松了一些。盛焱脸色很差,薄唇苍白,一双黑眸显得空洞又无力。“初初呢?”目光在病房里逡巡了一圈,盛焱脱口而出。昨晚,昏过去前一刻他看到了若初。所以,醒来的第一反应便是寻找周若初的身影。“少夫人刚刚走。”张妈如实说道。顾不得自己还生着病,还在输着液,盛焱不顾张妈的阻拦撑着虚弱的身子从病床上爬起就要下床。“我的少爷哎,你可别再乱动好不好?昨夜你突发急性胃炎差点休克知不知道?!医生说了,让你即使醒来也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的!”张妈连忙阻拦他。盛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径自拔了左手背上的滞留针。压强差导致手背血管里血液瞬间回流,输液管里的透明液体继而从下往上弥散开一抹鲜红的血色。“我没事!”盛焱的声音像磋磨过的砂纸,苍白嘶哑。他下了床,不顾张妈的阻拦,趿着拖鞋疾步往门外的方向走。张妈无奈,只能跟上前去。长长的病区走廊,盛焱脚步急促,张妈一路小跑地跟着他扶着他。“少爷你慢点!”“这个时候知道急了!”“……”就在追到电梯厅对面的公共休息区的时候,盛焱的脚步停了下来。许是怕惊扰到休息厅里交谈的人,又或许怕对方见到此刻的他,长腿往后搓了两步,将自己隐藏在对方可能的视线之外。休息厅里,传来母亲宋姜梨的声音,“初初,真的想好了吗?”婆婆宋姜梨看着若初,心疼、难受、不舍……所有的情绪尽数揉碎在那双优雅成熟的眼眸中。周若初是背对着盛焱的方向的,盛焱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那柔软的声音是肯定、是决心,“想好了。”周若初微微低头,深吸一口气,湿了眼眶,“妈妈,我真的很抱歉!三年前让你们站在我这边逼迫盛焱娶我,如今也是我自己不想要继续这段婚姻。是初初的任性与不成熟这三年来给你和爸爸带来了许多困扰。”若初知道,因为当初逼迫盛焱娶她的事情,公婆因为站队她而与盛焱之间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不要说盛家这样的门第,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娶媳妇,怕是也受不了儿子儿媳这一段乌烟瘴气的家庭关系吧。可是,这三年,从始至终,无论如何,公婆没有说她一句不是,都是始终坚定地站在她的这边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若初有若初的抱歉,婆婆有婆婆的内疚。她心疼地拉住若初的手,眼中闪着泪花,“我的傻初初,怎么还把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呢!当初撮合你与盛焱结婚我和你爸也藏了私心。我们初初这样的女孩子,也只有盛焱那瞎了眼的混球不知道珍惜。我们都知道,这三年来是盛焱对不起你……”其实,如今孰是孰非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周若初对这段曾经渴求的关系不再留恋。“妈妈怎么还哭了?”看到婆婆伤心落泪,若初也心疼。连忙伸手去帮宋姜梨擦眼泪。她安慰婆婆:“妈妈别难过了,离婚,其实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盛焱而言,都是解脱。”“是我强势地用婚姻禁锢住了他,他本就不爱我,应该是自由的。放了他,其实也是在放过我自己……”周若初不该在盛焱的阴影之下日渐枯萎。娇艳玫瑰,本该热烈而生。站在走道里的盛焱将若初的一番话如数尽听,在听到若初的那句风淡云轻的“他不爱我,应该是自由的”时,忍不住捂紧疼痛不已的心口。他整个人都在痉挛、颤抖。宋姜梨抹了眼泪,握紧初初的手,“妈妈知道。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和爸爸都会支持你。”她不舍初初,“即使以后你跟盛焱离婚,我不再是婆婆,也依旧还是你的姨妈。”周若初用力地点头,感动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她伸手抱住宋姜梨的肩膀,将小小的脸埋在婆婆的颈间,哭得像个小孩子,“谢谢姨妈……”宋姜梨抬眼间,看到了站在走廊处的儿子。心痛的同时,也想为盛焱求证一个答案。:()炙火难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