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师已经完全失去了跟夏侯玄、李丰、张缉三个人说话的耐心。他们三个人无论说什么都会引起他的不满和愤怒。猎物在捕食者的面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无用的。
司马师十分恼怒地说:“你们三个人,都是口是心非之徒!——刚才尔等与天子在密室间边说边带着哭腔的,是怎么回事啊?”
三个人都回答道:“没,没有的事。”
司马师更愤怒地道:“没,没有?你们泪眼带痕,眼睛尚且发红,还在抵赖?!”
夏侯玄琢磨着一定墙外有耳,事情已经泄露了,没有必要再辩解,示弱,哀求什么了。他的怒涛已经完全冲破了堤岸,憋闷的怒火从胸中喷薄而出:“是的,是的!我们所哭诉的,是因为你威震其主,想阴谋篡逆了!——事实不是如此吗?”
司马师火冒三丈,叱令武士们立即捉拿夏侯玄。夏侯玄捋起衣袖,紧握了双拳,同时迈开步去击打司马师。这是一种猎物的抵抗和挣扎,迥然不同于懦弱者的坐以待毙。但是,夏侯玄的反抗仍然没有突破猎物反抗捕食者的窠臼。他根本没有能够触及到司马师的身体。他立即被武士们绊倒,被反扣了双手,被牢牢的控制住。与此同时,李丰、张缉,也被武士们将双臂控制在了背后。
司马师接着下令对三个人搜身。武士们分工分别对三个人衣服的内外进行详细的检查。终于从张缉的内衣口袋里搜出了一件龙凤汗衫,上面带有血字。那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红黑色。一名侍从将带血字的汗衫双手承托给了司马师。司马师展开来一看,——原来是皇上的密诏。其义略曰:
司马师兄弟,专持重权,图谋篡逆。各部官兵将士,应共秉忠义,剿灭贼逆,匡扶社稷。功成之日,皆加爵赏。钦此。
司马师勃然大怒:“原来你们正是欲谋害我兄弟忠良,真情理难容!——来呀!将三名贼臣打入死牢,听候处置!”
……第二天,街市口黑压压的万民拥挤,人头攒动。夏侯玄,李丰,张缉,三个人被从死牢里押到街市上,一口饭不曾有得吃,就把他们处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回处死犯人的方式有点特别。往日处死犯人,多半都是“大辟”,就是一刀砍下头颅,让犯人瞬间死去。而这回,司马师认为,将犯人大辟,太便宜犯人了,震慑万民的作用也不够,于是改成了“腰斩”。三个犯人果然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被腰斩之后,一边鲜血涌淌,一边嘴里还在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死去。
绝大多数看客对这种处死方式感到很好玩,也解恨:谁叫他们竟然谋逆的呢,真是罪有应得。但其中竟有几个老者,包括几个老翁和几个老妪,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说:“算了吧,还是把他们一刀劈了拉倒。这样,看到他们被砍成两段,死不死,活不活,也不知疼得怎么样,看着也太瘆人。”不过,这几个老者的话,不曾被司马师兄弟及其亲信们听到,也不曾有人去告密。因此,说这些话的老者们,竟然没有被追究。真是太幸运了。
在三个人被腰斩之后,三个人的三族之人共二百三十四人也很快被处死。不过,不是采用的腰斩法,而是一刀就砍下一个人的头颅,似乎比处死三个人的方式要干脆利索得多,似乎彰显仁德了。
还有一个人,处死的方式跟这前两者都不同,保留了一个完整的尸体。司马弟兄们认为这是够文明的了。这个人就是张皇后,即张缉的女儿。她是被用白练绞死的。司马师兄弟的杀张皇后,跟当年的曹操杀伏皇后,情节似乎有些类似,因此后人有诗叹道:
当年伏后出宫门,
跣足哀嚎别至尊。
司马今朝依此例,
天道还报在儿孙。
后人之后人,似乎想得比之更多更深些,也有诗感叹道:
因果报应理固然,
历史惨剧重复演。
世间暖意春永留,
个中玄机几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