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半年里,那位多弗先生成了彼得中心医院的常客。他保持每周两次的固定频率,每次都是大摇大摆、十分招摇地走进医院,就连门口的保卫员都认识他了。
莱露娜很发愁,因为这人来了就是躺着睡觉,除了例行的寒暄,他基本上不会多发一言。他在沟通和倾诉方面的意愿很淡薄,让莱露娜这个没干活却白拿薪资的人有些汗颜。难道是有什么语言方面的障碍吗?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最近,镇上的帮派势力们似乎矛盾升级了,她常常在半夜被火炮轰炸的声音惊醒,交火的声音不绝于耳。医院接收的重伤患者也越来越多,人手不足,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被统一调配。除了多弗先生来就诊的时间,莱露娜基本上都被指派在患者病房忙碌。
睡眠不足又过度操劳的莱露娜,在病房值班的时候经常打瞌睡。浑浑噩噩中,她的脑袋也摇摇欲坠的,终于咣当一声砸到了桌子上。
“护士小姐,你还好吗?”右腿打满石膏,躺在病床上的少年问道。他是几天前受伤住院的某帮派跑腿小弟,大约不到十四岁,脸上还略带稚嫩。
莱露娜捂着头上的包,不好意思说:“没关系,就、就是有点犯困……”
病房里另外几个络腮胡子的大叔嘎嘎大笑:“小姑娘,困了就偷偷趴下睡会,别等护士长查房的时候犯困,小心挨骂啊!”
“哎呀,今天的纱布还没洗完,只好晚上抽时间了。”莱露娜撅撅嘴,不满道:“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天天打来打去的,昨天刚出了院,明天又被抬进来了,我们的工作哪里有个头啊!”
“我听上头说,现在好像是非常时期。”少年偷偷盯着她的脸,脸色有些红,轻轻地说,“最近镇上多了个新兴的帮派,因为地盘的原因产生了不少摩擦。”
“就是那个唐吉诃德家族,上周炸了我们的炼钢厂,把头子都气坏了。”
“简直是一帮疯狗!胃口也太大了,难不成他还想接管港口吗?老大说总有一天要把他们干掉,吊死在广场上示众,以儆效尤!”
莱露娜不太懂镇上的形势,反正中心医院是绝对安全的,外面闹成什么样也与她无关。不过,最好还是冲突少一点,伤者太多,她实在忙不过来……
“我稍微趴一会,一会儿护士长来了,你记得把我叫起来哦。”她小声对少年说,接着就趴在桌上,很快睡着了。
少年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温柔。
……
“收工!今天是潇洒拿下「港」口的「G」——”头戴兔耳帽子的大爷比出一个奇怪的姿势,洋洋得意地站在尸体横陈的街道上。
多弗朗明哥蹲下,用手背拍了拍俯卧在地上的人的脸,遗憾道:“不幸的山姆先生,是一个不善于把握机会的人。”
地上的人似乎还有一口气,嘴里呼哧呼哧的冒着血泡,目眦尽裂,恨不得将眼前身穿粉红色大衣的男人撕碎。
“不识好歹的东西,让我们白费了这么多功夫!”一个过于尖细的声音从仓库中传来,琵卡和几个人走出来,肩上扛着几箱满满的财宝,拉长嗓子招呼道:“喂,多弗!该回去了!”
“乖乖听话,不就一切好办了吗?”多弗朗明哥站起身,耸耸肩,一把左轮对准了地上的男人。“希望你下辈子能温顺一些,山姆先生。”
一声枪响,血泊中的男人不再动弹。
“这里的人,一个个固执的让人恼火。”
“要是都能识相点,乖乖的把权力交出来,咱还能省些力气。”
夜色渐深,唐吉诃德家族的一行人穿梭在夜幕中。走在最前方的多弗朗明哥步伐一顿,他似乎嗅到了一缕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在洒满月光的小巷中,让他想起了那个医院里的护士。
“是哪里的气味?”他低声道。
大家疑惑地四处张望,废弃的小巷空无一人,只有在砖石缝隙的泥土中,生长着一些不起眼的小草。
“少主说的是这个吗?”「粉红先生」赛尼奥尔轻轻折下一只带着叶片的草茎。细细看去,那叶片与茎秆交接的部位密密簇拥着淡白色的小花,花朵不过米粒大小,却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这是「月光兰」,只有在月光照射下的夜晚才会开花,花朵虽不起眼,香气却很迷人。”
乔拉甩了甩淡黄色的卷发,不屑道:“不过是生长在路边的野草,一点艺术的美感都没有!”
多弗朗明哥却慢慢咧开嘴,笑道:“就算是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只要善于利用,当然也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乔拉,明天帮我准备一束鲜花。”
……
“莱露娜小姐,请和我交往吧!”
本该今天出院的少年,此时却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的眼睛,深情告白。
病房中的病人七嘴八舌地起哄,吵吵闹闹的。莱露娜尴尬的僵住了,双手不知道放在哪里。面前的少年比她还小几岁,脸上还带着疤,可那眼中的真挚把她冲击的不知如何是好。
“请、请别这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