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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 曹操 第8部第四章 一门四侯(第3页)

孔桂一边抚平曹丕衣襟的褶皱,一边笑嘻嘻道:“日后还劳大公子在丞相面前替小的多多美言,哪怕招我来这府里当个奴才,天天给丞相和公子揉肩捶背,也比在凉州那破地方强啊!您说是不是?”

曹丕笑逐颜开连连点头……

引狼入室

凡事有好的一面,也必会有坏的一面。曹操以讨伐张鲁为名谋定关中,成功逼反了韩遂、马超;另一方面周瑜病死巴丘,孙权图谋西进的计划受挫。表面上看曹操完全掌握了天下征伐的主动权,殊不知祸患已在遥远的蜀地生根发芽。讨伐张鲁的消息不胫而走,既然能传到凉州,也就能传遍天下。当这个消息传到成都时引起了振威将军、益州牧刘璋的极大恐慌。

刘璋字季玉,乃刘焉第四子,本无继统之望。因刘焉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勾结马腾兵犯长安,丧于李傕之手;三子刘瑁患有恶疾不能理事,益州牧的位子才落到他头上。刘璋为人温文谦和,全不似乃父阴狠霸气,不过依仗部下赵韪、庞羲主持大局,而赵、庞二人又不和。赵韪是昔日朝廷太仓令,随刘焉归蜀有功,因其本人就是益州籍贯,所提拔的官吏也多为西州之士;而庞羲却是中原人,曾任议郎,战乱之际率三辅士人入蜀避难,受刘焉父子重用,属于东州派。东州西州两派矛盾重重,赵韪迫于形势起兵造反,串通刘表为外援,终被庞羲率部殄灭。但庞羲却在与张鲁的对抗中屡屡失利,搞得蜀中吏民怨声载道,西州士人更是愤愤不平。刘焉父子治蜀二十余载,大小征战却总是不断,这如何能得民心?

刘璋有德无才胆小怕事,多少有些懦弱,得知曹操意欲征讨张鲁的消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张鲁本是刘焉部下督义司马,其祖父张陵曾在鹤鸣山隐居,研修儒道两家典籍,并以河洛谶纬、阴阳巫术等为参考注解《道德经》,定名为《老子想尔注》,在蜀中广为流传。当年刘焉借剿灭黄巾之机割据蜀地,派张鲁与别部司马张修攻占汉中,诛杀了朝廷任命的郡守苏固。不想事成之后张鲁又袭杀了张修,自己占据汉中,不称太守而称“师君”,并废除朝廷法令,改用祖父留下的“道法”治民,因入道需缴纳五斗米,因而被人唤为“五斗米道”。一来刘焉新定蜀地根基不稳,二来“米贼”断道正好为其切断与朝廷联系提供了借口,加之张鲁之母还在成都为质,刘焉索性听之任之,默许了张鲁的所作所为,彼此倒也相安无事。可刘璋继位后不知听了谁的馊主意,竟处死了张鲁的老母,以至于两家反目摩擦不断。

刘、张之间虽有恩怨,但毕竟同属益州界内。汉中乃蜀道咽喉所在,若曹操灭了张鲁,蜀地门户洞开,下一个倒霉的就是他刘璋了。

其实刘璋原本有意与曹操结好,为此还三次派遣使者拜谒曹操。头一次中郎将阴溥拜谒曹操,为刘璋求来了振威将军的加官;第二次从事张肃出使许都,恢复了许都对朝廷的贡奉。三年前曹操兴兵南下,刘琮不战而降,曹军声威震动天下。刘璋不敢怠慢,提高使者规格,又派别驾张松再次出访。不想张松归来的反应却与前两次大相径庭,痛斥曹操傲慢无礼待人残暴,劝刘璋与其断交。刘璋半信半疑,正在犹豫不定之际传来赤壁战败的消息,于是见风使舵,由亲曹转入反曹阵营,再次断绝朝廷贡奉。

可是现在风向又变了,曹操从向东用兵转为向西用兵,又该怎么应对?刘璋一筹莫展。关键时刻别驾张松又跑来献策了:“刘玄德,主公之宗室而曹操之深仇也。此人辗转南北善于用兵,若与之结好使之讨张鲁,鲁必败。主公若能夺取汉中,则全据蜀道之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曹操虽来,无能为也!”刘璋听了这主意甚觉有理,于是召集僚属商议此事……

“万万不可!”主簿黄权当即反对,“刘玄德素有枭雄之名,帐下又多心腹虎狼之士。今若延之入蜀,主公如以部曲遇之,则不满其心,如以宾客礼待,一国不容二主。若客有泰山之安,则主有累卵之危。只恐刘备一到,蜀中再无主公栖身之地!”

刘璋是个没主心骨的,方才还对张松的提议浮想联翩,听了这话竟也觉有理:“若不能请刘备,那曹操到来何以拒之?”

黄权拱手作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深沟高垒以待时清。”说罢不禁叹了口气——叹的倒不是蜀中情势不妙,而是刘璋身为人主竟只会依赖他人,宁可请外人帮忙都不敢自己一搏。

张松之所以有此提议实是暗怀他谋,岂容黄权阻拦?立刻反驳:“敌兵犯界如燃眉之急,若待时清则是慢计也。”

“敌兵何在?”又一人出班发言,众人视之,乃是从事王累,“今曹兵未到,何有燃眉之急?况西北战事纷纷,曹操关中尚不可定,更何谈汉中?”

张松强辩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关中诸将乌合之众,必为曹操所破。关中若定,则兵及汉中祸不远矣!”说着又朝刘璋深深一揖,“望主公思长久之计,早作打算。”

刘璋眉头凝成个大疙瘩,正不知该听谁的,忽见一人抢步出班,喝止道:“刘备乃人雄也,入必为害,万不可听张子乔之计!”说话的是刘巴。

当年赤壁战败,曹操逃亡之际命刘巴南渡,统领江南四郡抵抗。不想刘备来势凶猛,曹操援军又迟迟不到,四郡或破或降,刘巴北归无路,南下逃往交州,欲借交趾太守士燮之力北归。不想交州虽属边陲,却是逃难者云集之地,曹操、刘表、孙权皆欲染指,都在名义上委任了一些官员。各派势力勾心斗角,刘巴又与士燮计议不合,呆了数月便决意离开,想从益州绕道北上回归曹营,哪知半路途中被蜀中官兵捕获,解往成都听候处置。刘巴知刘璋断绝朝贡,以为这一去就奔了鬼门关,不想到了成都才知,原来刘焉父子祖籍江夏,刘璋竟是自己先父刘祥任江夏太守时所举孝廉。这位益州牧虽庸庸碌碌,心肠却很好,懂得知恩图报,三日一赏五日一宴,将其待为上宾,甚有挽留之意。刘巴感念刘璋厚意,便留下担任了从事,也是想等待时机劝其归曹。

今日张松口口声声要引刘备入蜀,刘巴安能坐视?谏言道:“在下荆州人,素知刘备反复无状。先事曹操,便思谋害;后从孙权,便夺荆州。心术如此,安可同处?”

张松瞥了刘巴一眼,冷笑道:“刘子初,你本曹营中人,走投无路才到益州,你的话能令人信服吗?”

“你、你……”刘巴被他这话气得面红耳赤,却无法辩驳。

“我怎么了?”张松兀自不饶,咄咄逼人道,“我张家乃蜀郡人士,我兄长张肃受朝廷之命现任广汉太守,阖家子弟皆在乡里,岂有不为主公着想之理?不似你这等外来之人心怀鬼胎!”

“你才心怀鬼胎,”刘巴忍无可忍,不禁提高了嗓门,“你欲卖主求荣!”

“你贼喊捉贼!”

“你卖主求荣!”

争论到这个地步已不是请不请刘备的问题,倒像是讨论蜀地究竟应该倒向哪方势力。不少人赞同黄权、刘巴的看法,也有人支持张松,但绝大多数官员都默默无言——他们早厌倦了这样的争论,也受够了这位懦弱无能的主子,蜀中这等情势,到头来能有什么好结果?听天由命随遇而安吧。

刘璋倒是有意解劝,无奈他平素没有人主的气概,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急得满头大汗。正在无可奈何之际,大堂东南角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哈哈哈……区区小事列公何必争成这样?我有一法可为诸公决之!”

这声倡议把所有人都吸引了,大家侧目望去,一看之下不少人都露出鄙夷之色——说话之人三十出头,身量不高骨骼清瘦,头戴武弁斜插翎羽,穿一袭普通皂色便服,腰间佩剑;面庞白净三绺墨髯,鹰钩鼻,高颧骨,短人中,尖下颌;与众不同的是,此人生得一字连心眉,炯炯有神的三角眼,目光犀利眼角上翘,显得颇为乖张。大家都识得,此人是军议校尉法正。

法正字孝直,扶风郿县人,若论起他的家世可谓声名赫赫!他的曾祖父乃是大名鼎鼎的贤臣法雄,平贼寇、理冤狱、安黎民、促耕织,文武双全一代之典范,就连身仕六朝、周历三公的胡广都出自其门下;他祖父乃是著名隐士法真,博览群书通晓经籍,仰识天文俯察地理,世间学问无一不知无一不精,偏偏清心寡欲洗耳南山,隐居山林终身不仕,被誉为“玄德先生”;他父亲法衍也颇具才名,曾在洛阳任议郎、廷尉左监。

不过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家世并未给法正带来多少好运,他在蜀中只是个不显眼的小人物,当过一任新都县令却政绩平平,又因生性桀骜、不拘小节惹来不少非议。如今虽担任军议校尉,实际上只是个负责守卫幕府、参议政务的小官,并无实权可言。故而不少人都瞧不起他。

刘璋这会儿正拿不定主意,也顾不得法正其人如何,忙问:“孝直有何办法决之?”

法正笑道:“也没什么出奇的。现有成都令李严李方正,此人原为荆州僚属,既未降曹又不曾跟随刘备,不偏不倚所言可信,主公何不把他找来问个究竟。他若言刘备诚逊可交,主公便遣使通之;他若言刘备奸诈无状,就此作罢又有何妨?”

“哎哟哟,怎么忘了此人!”刘璋连拍脑门——这李严乃荆州南阳人士,曾在刘表帐下任秭归县令。曹操大军南下,豪强大族纷纷降曹,普通仕宦逃归刘备,避世之人南下交州,却唯独李严西奔蜀中投靠刘璋。益州与荆州为仇已久,从未占过半分便宜,李严来投可成了稀罕宝贝;加之他聪明伶俐颇有才干,竟被刘璋任命为成都县令,当了益州首县的父母官。

法正一席话给刘璋提了醒,马上派人去请李严,张松、刘巴兀自气哼哼的,揣着手互不理睬。不多时李严就到了,刘璋焦急相问:“李县令,你曾在荆州为官多年,想必对刘玄德颇有耳闻,未知其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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