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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第2页）

我越说越兴奋，他越听越捉急，一番话堵得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仿佛假想中的那个孩子比他好上千倍万倍，更讨人喜欢，自己成了自己的假想敌。他慌忙摆着手说：“不要不要！我不要去，”然后他又用恳求的目光看我的眼睛，嗫喏道，“哥哥你把我送到小学，我乖乖的，每天都去念书，你不要送我去道观，好不好？”

效果出乎意料，只是不知道导向是好还是坏，因着他的妥协我也软下语气，手搭在他肩膀上，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自己说的。你只要好好念书，哥哥就不把你送去道观，三四个月就回去接你。”

果真好糊弄。我见他脸色舒展开，拿来浴巾给他头擦净，刚刚都没认真擦，过了一遍水应付了事，发丝黏黏的，估计身子也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了，我不扒开都能猜到，让他再回去洗还不愿意。

“你头上沐浴露没冲干净你还躺着？枕头都黏黏的了，这可是别人租的房子，快，再去洗洗。”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接我？”

这都哪跟哪啊？他没好好洗头洗澡怎么还成我不想接他了，而且这不是他洗完澡以后才聊的吗？我完全没往他会搪塞我不想洗的方向想，太荒谬，小孩的思维太跳脱了。

“怎么这么说？”

“是不是？是不是嘛？”

“不是，满意了没？去洗澡。还是说要我帮你洗？”

他心里的不满写在脸上，半推半就地被我送到盥洗室去，我就倚在门口像检查作业一样候着。连洗澡都不会洗了？不至于把这个都忘了吧。

“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看看你洗干净没有。”

他全身毛孔被热气烘开，身上只有水珠滑过，发梢也挂着露滴。我整理好他的浴巾，好好擦拭了一番：“怎么连洗澡都要哥哥帮忙了？你以前不是会洗吗，这样弄感冒了怎么办？”

我一个没注意他身体擦得通红，又下重手了……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接我？”他眼巴巴地望我，痛苦的神色是跟我喊疼。

半晌吐出又是这句，我都有些烦躁：“是哥哥擦得太用力了？我轻点就是了。”

轻轻点了低下去的头，继续问：“哥哥你是不是……”

“不是，别问了，你问个没完，你不烦哥哥都听烦了。”

他一下子扬起头来望我，抿着嘴唇吐不出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擦完头准备叫他进房间睡觉，他却先一步走进房间，步子踏得地板发震。

果然，在床上咬着被套赌气。

我爬到近旁，用体温暖着，叹气问他：“怎么了？哥哥刚刚说烦你，你不高兴了？又是哥哥着急，惹你了是吗？唉。你也体谅下哥哥，一直问一句话、我都回答好几遍了……”陡然间一个想法掠过脑海，我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忙问他，“豆豆，你是不是没听见哥哥回答你很多遍？耳朵有没有不舒服？”

时钟滴滴答答的响，一分一秒地摧折神经，每一下都在我的头壳上震荡，侵入的想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他不会又失聪了，听不见我在说话吧：“豆豆？豆豆？耳朵是不是痛啊？你说话呀，能听到哥哥说话吗？”

“能。哥哥你轻点，肩膀疼。”他翻了个身子，挣脱开我紧紧抓着的手。

我顾不得被甩开的手，瞪圆双眼盯着他的耳朵，像要吃人一样追问：“真的能吗？哥哥刚刚回答你的你都听见了是吗？”

“真的，都听见了。”

“真的，每一句都……”

“真的，哥哥不是讨厌一句话说好几遍吗？怎么自己就可以一直说？”

也是，我每次回答他都搭上话，然后接着问，一时脑热忘记了。思及此我又疑惑起他为什么问个没完：“那就好，我不小心的嘛……那你一直问我做什么？”

“……我看到，哥哥跟朋友说见不着我以后，笑得很开心。”

朋友？谁？我宕机了一会，才回想起他说的聚会的事，发着愣就急忙解释起来：“这个，不是这样的，我是说完他们见不到你才……不是，是他们能趁这段时间熟悉你我才开心的，真的，你怎么那样想？”

“哥哥今天对豆豆很不耐烦。”

好吧，我承认有一点，但这是因为另一码事，通识课的作业要交而我才做到一半，时间太紧，老师又严格，把我弄得愁绪多得呀。可听到豆豆这么说我又不由得笑出了声：“呵呵，怎么不耐烦了呢？”

“就是不耐烦，看起来就不耐烦，也不想和我说话，只想和哥哥姐姐说话。”

“我现在不是好了吗？”我摸摸他的头，想着他未来也会像我这么发愁，“呵呵，因为哥哥要上学嘛，要做作业，是被作业弄得不耐烦，过半年豆豆也会有作业，也会不耐烦的。期不期待？”

“不要，作业是什么……反正我不会对哥哥不耐烦的。”

“好，好，哥哥错了，哥哥对你好点，以后一定耐烦。”我摆出鬼脸逗他笑，他这才满意了。

后来我躺在床上边等他睡着边思考，发现自己好像不仅仅是被作业惹得不耐烦，要是那样我对每个人都会一个脸色，而且我也并不是什么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好像是因为那些女生逗我弟弟逗得过火了，脸都掐痛了也不躲开，可如此的话我应该怪她们，怎么会迁怒到他身上？我当时在想什么来着？……好像是怨我自己没把他教好，豆豆太逆来顺受了，这样到了学校指定被人欺负不说，弄不好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那这么说，今天豆豆不就被我欺负了吗？我欺负他还冷落他，我这也太……还是对他好点吧，也就半年，半年以后我就跟姨父取经，顺便让姨父多管管就得……下次还是不带他去了吧。但他好像挺感兴趣的，算了，我拦着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