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听了竟然迟疑了片刻,有些吞吞吐吐地道:&ldo;奴婢……奴婢听说昨天兵部侍郎卓大人的夫人亲自来给夫人送年节礼了……&rdo;她望着十一娘的目光不觉充满了期盼,&ldo;还特意去看了大小姐……&rdo;原来是为了贞姐儿的婚事!难怪昨天当着众人的面她拐弯抹角的了。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管文姨娘平时对贞姐儿表现的有多少冷淡,可到了贞姐儿议嫁这个命运的转折点时,母子连心,她再也没办法冷眼旁观。甚至把自己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怕触犯了那些能改变贞姐儿命运的人……她想到了五姨娘,想到了自己在罗家里的担心害怕。十一娘指了指身边的绣墩,道:&ldo;文姨娘坐过来说话吧!&rdo;文姨娘错愕地望着十一娘。十一娘点了点头,正色地道:&ldo;姨娘坐过来说话吧!&rdo;文姨娘这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她有些躇踌,动作拘谨地坐到了绣墩上。十一娘则遣了屋里服侍的,自己对着镜子戴耳坠。&ldo;我来!&rdo;文姨娘忙起身上前要帮忙。&ldo;不用了!&rdo;十一娘轻轻摇头,把卓夫人的来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文姨娘。文姨娘听着眼睛发亮:&ldo;那大小姐……&rdo;&ldo;侯爷的意思是想再看看!&rdo;十一娘道,&ldo;这才刚除服。&rdo;又把周夫人为自己侄儿做媒,李夫人为次子求婚的事告诉了文姨娘,&ldo;侯爷、太夫人都嘱咐我多走动走动,到处看一看。这次我去陈阁老家,也是想碰碰梁阁老家的长媳,应该也会去陈家喝喜酒……&rdo;她轻声地说着自己的打算。文姨娘听着整个人就松懈了下来,见十一娘戴了细细的赤金镶月白石玉兰花耳坠起身去拿衣裳,忙殷勤地过去要服侍十一娘穿衣。十一娘婉言拒绝了。两人客套了一番,文姨娘见十一娘的态度很坚决,这才放了手,站在一旁看着,却又几次欲言又止。毕竟事关贞姐儿的未来,文姨娘又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十一娘干脆问她:&ldo;文姨娘可是有什么话要说?&rdo;而文姨娘见十一娘行事坦诚,这才斟酌道:&ldo;我看,卓家不错!&rdo;十一娘有些意外。文姨娘忙道:&ldo;听起来王家最好。可王家上有周夫人这一支,下有福建任布政使的那一家,又是大户人家,轻易不能分家。王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头。终究要看人眼色过日子。卓家虽然单薄了些。可卓大人行队出身,又在外做了这些年总兵,家底肯定十分丰厚。加上又是侯爷的老部下……&rdo;意思卓大人肯定比王公子家有钱,又会因为徐令宜的原因很器重贞姐儿。&ldo;而且卓夫人虽然年轻,可卓大人却已日薄西山。万一……到时候为了自己两个儿子的前程,卓夫人也要多多思商一番才是。要不然,她怎么会如此低三下四?&rdo;不得不说,文姨娘这番话很些道理。十一娘主要是想起王家少爷那个大三岁的丫鬟……她当然希望贞姐儿嫁过去情况越简单越好。&ldo;可侯爷觉得卓家的长公子不是很机敏!&rdo;她沉吟道,&ldo;有些配不上我们家贞姐儿。&rdo;文姨娘见十一娘愿意认真听她的意见,神色一振,忙道:&ldo;人老实好啊!说起来,我们家大小姐也是个敦厚人,要是找个飞扬跋扈的,恐怕只有受委屈的份。&rdo;又道,&ldo;那王家少爷可是独子,除非大小姐进门就生两个儿子,要不然,只怕是……&rdo;话到最后,已满是担忧。十一娘不由抚了抚额。一时间,屋子里落针可闻。文姨娘见了忙道:&ldo;哎呀,侯爷文韬武略,夫人见多识广,我这也是瞎cao心而已。&rdo;然后站起身来,&ldo;时间也不早了,您看要不要传膳?您也好早一点去给太夫人请安!&rdo;正说着,有小丫鬟隔着帘子禀道:&ldo;大小姐来了!&rdo;也不一定非从这两家中挑选。十一娘笑着让小丫鬟请贞姐儿进来。贞姐儿进来看见屋里只有十一娘和文姨娘,气氛又有些冷清,不由微微一怔。别说这件事八字没一撇,就是定下来了,也不好当着第三个人说给贞姐儿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选择了沉默,一个笑吟吟上前喊了声&ldo;大小姐&rdo;,一个走到临窗的炕上坐了。贞姐儿眼底闪过一丝狐惑给十一娘行了礼,问了文姨娘的安。徐嗣谕和徐嗣诫过来了。待乔莲房过来请了安,十一娘遣了两位姨娘,留孩子们吃了早饭,跟徐嗣谕提起他去乐安的事:&ldo;……服侍的人去多了不太好。你要是觉得哪个用得顺手,就跟白总管说说,让他给你安排安排。&rdo;徐嗣谕对此没有异议,躬身给十一娘行礼,退了下去。十一娘就抱着徐嗣诫去了水榭的东间──天气越来越热,那里最凉快,她把贞姐儿的绣房设在了那里。贞姐儿做事一向用心,针脚虽有些生疏,却很认真,严格地按照十一娘的要求在绣。十一娘想到自己今天还要去陈家喝喜酒,不由沉默了片刻。女红不仅仅是刺绣,还包括量身裁衣fèng制。贞姐儿见了不免有些担心:&ldo;母亲,是不是我哪里绣得不对!&rdo;&ldo;不是。&rdo;十一娘笑道,&ldo;挺好的。&rdo;然后看见贞姐儿目露困惑,道,&ldo;我是在想,照你这个进度下去,明天就可以开始学fèng制衣衫了。&rdo;贞姐儿听着很高兴,抿了嘴笑。徐嗣诫见了也跟着笑起来。十一娘就把徐嗣诫交给南勇媳妇,指了贞姐儿几处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去了太夫人那里。路上,她吩咐竺香:&ldo;你去滨菊那里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让她明天来一趟!&rdo;竺香应声而去。到了太夫人那里,太夫人正皱着眉头在问石妈妈的话。杜妈妈忙悄悄地道:&ldo;歆姐儿又病了!&rdo;十一娘听了不禁有些担心。歆姐儿养得经不起一点风雨了。偏偏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很低,小小一个伤风就能夺了人性命……她正想问问情况,就见太夫人站了起来:&ldo;我去看看!&rdo;抬头却看见了十一娘。十一娘没等太夫人开口,立刻道:&ldo;娘,我也跟着去看看。&rdo;太夫人点头,一行人去了五夫人那里。说是昨天下午抱出去走了走,晚上就开始咳嗽……孩子满脸通红地裹在大红色丹凤朝阳锦被里,不时地哼哼两声。屋子扇槅紧闭,空气弥漫着让人气闷的馥郁花香。五夫人满脸是泪,拉了太夫人的手:&ldo;娘,您给我派个有经验的妈妈过来吧!&rdo;立在一旁的石妈妈垂下了眼睑。太夫人没有应承,而是问起孩子的病来:&ldo;太医怎么说?&rdo;五夫人忙道:&ldo;说是凉热不均。开了小柴胡汤。&rdo;&ldo;方子给我看看!&rdo;石妈妈忙去拿了方子。十一娘读给太夫人听:&ldo;柴胡九分,黄芩九分,半夏九分,生姜九分,人参三分,灸甘糙六分,大枣一枚。&rdo;&ldo;是哪位太医开的方子?量是不是用得太大了些?&rdo;&ldo;是吴太医开的。&rdo;石妈妈道,&ldo;说先吃三剂,然后再减半。&rdo;太夫人拿着方子斟酌半晌,二夫人来了。&ldo;说歆姐儿有些不好。怎样了?&rdo;她眉宇间带着几份焦虑。&ldo;二嫂。&rdo;五夫人抓住了二夫人的手,&ldo;说是凉热不匀……&rdo;说起孩子的病来,太夫人又将方子给她看,&ldo;你瞧瞧妥当不妥当?&rdo;把派妈妈的事岔开了。大家围绕歆姐儿的事说了起来。有小丫鬟在屋口探头。二夫人认识是花厅那边服侍的,道:&ldo;这里有娘和我,四弟妹去忙你的吧!&rdo;十一娘没有客气。如今已是月尾,内院要和外院对帐,管事的妈妈们都等着十一娘画押了好把帐册送到外院的帐房入帐。她和太夫人、二夫人、五夫人打了个招呼,去了花厅。管事的妈妈们都立在屋檐下等,看见十一娘进来,院子里立刻鸦雀无声。十一娘望着尺高的帐本,想了想,道:&ldo;今天我要去陈阁老家喝喜酒,明天一早再议吧!&rdo;管事的妈妈低头垂目,恭敬地应声而去。十一娘吩咐琥珀:&ldo;抱回垂纶水榭去。&rdo;琥珀就望了望外面的太阳,道:&ldo;时候不早了──虽说正宴之前到就行,可去的太迟了,也有些失礼。&rdo;&ldo;我知道!&rdo;十一娘笑道,&ldo;你照我嘱咐行事就是了。&rdo;然后吩咐雁容,&ldo;把文姨娘请到水榭去。&rdo;雁容应声而去。琥珀狐惑地望着十一娘,抱着帐目跟着她回了水榭。她们前脚到,文姨娘后脚就赶了来。&ldo;夫人找我有什么事?&rdo;十一娘请她到炕前的绣墩上坐了,指了炕桌上的帐册:&ldo;我要去陈家吃喜酒,你和琥珀把这帐对一对。&rdo;满屋子里的人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