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管事瞪了那管事一眼,补救般地道:&ldo;姑娘,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当时实在是太忙了……&rdo;竺香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神色淡然地道:&ldo;二少爷成亲,府里谁不忙得团团转。怎么就你们身边当差的小厮闯进了正院,不见其他人身边当差的小厮闯进了正院呢?夫人只是让我来问诸位管事,诸位这样哭天抢地的,可是觉得冤枉?&rdo;管事们一时语塞。竺香的目光就落在了打人的人身上:&ldo;夫人说了,凡是哭闹不休的,都是领了板子也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再加二十板!&rdo;此言一出,众人色变。有管事忍不住道:&ldo;姑娘,我们好歹是有头有脸的管事……&rdo;&ldo;有头有脸?&rdo;竺香轻声,眼底闪过一丝不屑,&ldo;有头有脸那也是主子赏的没有主子抬举,不知道你的脸面在哪里&rdo;然后指了那说话的管事道:&ldo;再加二十板。&rdo;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让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寒颤。打人的人忙低下头应了声&ldo;是&rdo;。宽宽的木板带着划过空气的破声落下去,发出沉闷的&ldo;叭叭&rdo;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竺香转身,身姿笔直地进了厅堂,这才感觉到背后有薄薄的汗。十一娘盘坐在暖阁临窗的大炕,正看着一旁的谨哥儿在画小鸡。听到动静,目光依旧停留在雪白的澄心纸上,并没有抬头。&ldo;不叫嚣了?&rdo;语气不仅平淡,而且还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竺香躬身应喏。谨哥儿闻言抬头望着母亲,大大的凤眼里闪烁着好奇:&ldo;娘,要是他们还在那里嚷嚷,是不是还要加板子?&rdo;&ldo;是啊!&rdo;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ldo;不要急着做决定,可如果做了决定,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坚持下去。&rdo;然后指了他的画,&ldo;就像你刚才,不知道画什么好。可决定了画小鸡,就要把它画完。不能画了小鸡的身子和头,却因为有其他的事,就不画小鸡的脚了。&rdo;谨哥儿想了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ldo;那我把小鸡画完。&rdo;低下头去仔细地点了四点,画了个完整的小鸡。有小丫鬟诚惶诚恐地走了进来:&ldo;夫人,喜儿求见!&rdo;因徐嗣谕成亲,赵先生放了徐嗣谆和徐嗣诫两人三天的假。早上徐嗣诫来给十一娘问安的时候,十一娘问起来,他说今天下午会到徐嗣谆那里练大字。这个时候,喜儿应该在徐嗣诫身边服侍才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找她?十一娘思忖着,慢腾腾地说了句&ldo;让她进来&rdo;。&ldo;夫人!&rdo;喜儿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有点磕磕巴巴的,&ldo;五少爷,五少爷好像闯祸了!&rdo;十一娘错愕。几个孩子里面,徐嗣诫的心性最纯朴,有吃有喝就满足了,遇到有人对他冷淡或是疏离,也不大放在心上。不像徐嗣谕那样放在心里千转百回,也不像徐嗣谆那样敏感细腻,更不会像谨哥儿那样固执霸道,因此很少和人起冲突。他闯祸?他能闯什么祸?十一娘的神色不由一肃:&ldo;五少爷不是和四少爷在一起的吗?出了什么事?&rdo;又见喜儿喘着气,道,&ldo;你慢慢的说。&rdo;喜儿点头,顾不得自己气息不稳,急急地道:&ldo;五少爷给您问了安后,就和四少爷一起去了淡泊斋。五少爷要练大字,四少爷要背书。四少爷就把书房让出来,自己在厅堂里背书。中午的时候,一起吃了饭,又一起到内室去歇午觉。和往常一样,铺了c黄,四少爷就让奴婢几个退了下去,留了个小丫鬟在门口守着,我和碧螺几个去了碧螺歇息耳房做针线。到了快申初,四少爷和五少爷还没有喊奴婢们过去服侍穿衣,奴婢觉得奇怪,就轻手轻脚地去了正屋,谁知道在门口碰见葛巾姐姐。&rdo;&ldo;葛巾?&rdo;十一娘有点意外。她是太夫人赏的,徐嗣谆对她很礼遇,一般的事都由碧螺几个打理。徐嗣谆起c黄穿衣这样的事应该不会用她才是。喜儿点头:&ldo;我和葛巾姐姐行了礼。葛巾姐姐说,四少爷和五少爷还没有起来。她要回自己屋里歇会,让我等会再去看看。要是四少爷和五少爷醒了,差个小丫鬟去喊她一声。奴婢不敢慢怠,忙应了,回到耳房刚绣了半朵花,就听见正房那边传来好大一阵声响。我担心五少爷,立刻丢下花棚就跑出了耳房,&rdo;她说着,眼底露出惊恐之色来,&ldo;就看见杜妈妈守在屋子门口,太夫人身边的玉版几个立在屋檐下,原来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跪在院子里,内室传来太夫人的喝斥声。&rdo;十一娘不由绷直了身子,朝着竺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外门看着,低沉又急促地问喜儿:&ldo;太夫人都说了些什么?&rdo;&ldo;奴婢则走过去就被玉版拦着了。奴婢只隐隐听了几句。&rdo;喜儿嘴角翕动,声音有些颤抖,&ldo;&lso;你们是贵胄公子,不是戏子&rso;,还说&lso;你们父亲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给你们找先生教你们读书认字,莫非就是让你们干这种勾当的&rso;,&lso;这件事,我要告诉你们父亲&rso;……&rdo;十一娘道:&ldo;后来呢?&rdo;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ldo;后来,杜妈妈示意我们回屋去。&rdo;喜儿道,&ldo;我们不敢多留,回了耳房。碧螺和我凑在窗棂往外看。不一会,我就看见葛巾和太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端了火盆进去,再后来,太夫人就沉着脸走了。&rdo;她语气有些干涩,&ldo;我和碧螺忙去了内室。屋子里有烟味,葛巾端进去的那个火盆放在屋子的中央,里面一团灰。五少爷满脸羞惭地跪在那里,四少爷要拉五少爷起来。五少爷跪在那里不肯起来,说,都是他连累了四少爷。还说,要是太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侯爷,侯爷肯定会责罚四少爷的。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ldo;四少爷忙安慰五少爷,说不会有事的。还说,这件事原本就是他的错,侯爷要责罚,也是应该的。五少爷就拉着四少爷的衣袖说些&lso;我对不住你&rso;之类的话。四少爷听了就说是自己对不住五少爷,不该自作主张拿了《寒窑记》的尺工谱进来……&rdo;&ldo;你说什么?&rdo;十一娘身子一震,&ldo;四少爷拿了《寒窑记》的尺工谱进来?&rdo;喜儿点头:&ldo;我是这么听四少爷说的。&rdo;&ldo;然后呢?&rdo;十一娘脸色有些不好。&ldo;地上冷,奴婢们怕五少爷跪坏了膝盖,帮着四少爷去拉五少爷,五少爷开始不肯起来,碧螺劝了几句&lso;您别让四少爷也跟着担心&rso;的话,五少爷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仅站了起来,而且还要去找太夫人,说这件事既然是因他而已,他就不能让四少爷受牵连。四少爷忙拦了五少爷,说,太夫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会说些气话。等会气消了,他到太夫人面前陪个不是,太夫人也不会追究了。五少爷有些犹豫,四少爷又说了些什么&lso;祖母一向对我疼爱有加,你看她老人家什么时候责骂过我&rso;之类的话,五少爷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下来。碧螺她们忙着打水给四少爷和五少爷净脸净手、收拾东西。&ldo;四少爷是世子爷,五少爷却……&rdo;说到这里,喜儿语气微顿,声音也低了下去,&ldo;我怕到时候五少爷要吃亏,就留了墨玉在那里服侍,自己跑来告诉夫人……&rdo;一面说,一面悄悄打量着十一娘的神态。十一娘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尺工谱,就是戏曲谱子,有了尺工谱,就可以照着唱戏。如果是别的事,她还会和喜儿一样,担心徐嗣诫给徐嗣谆背了黑锅。可涉及到尺工谱……就算是徐嗣谆主动弄给徐嗣诫的,徐嗣诫也脱不了干系。谨哥儿从喜儿进门之后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几次抬头想cha话,但目光一触及母亲就想到了刚才母亲的话,只好强忍着。匆匆把三个小鸡画完,也不管毛笔还蘸着墨就往笔筒里一丢,扑到了十一娘的怀里:&ldo;娘,娘,四哥和五哥闯了什么祸?&rdo;很好奇的样子。望着少年不知愁的儿子,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她笑着点了点儿子的额头:&ldo;好好把你的小鸡画完。&rdo;谨哥儿立刻抓起澄心纸给十一娘看:&ldo;娘,我画完了。&rdo;三个小鸡在啄米,不仅鸡头鸡身完整,还在小鸡的脚下点了几点墨。谨哥儿立刻指了那几点墨:&ldo;这是小鸡吃的米。&rdo;能忍着把这幅画画完了才出声……儿子才五岁!十一娘眼角眉梢全是盈盈笑意。她抱了儿子:&ldo;谨哥儿真厉害!&rdo;谨哥儿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笑容有点得意,道:&ldo;娘,我们去看四哥和五哥吧!要不然,他们会被爹爹打板子的!&rdo;事情出了,总要解决。她原本也要去问问情况。十一娘笑着说了声&ldo;好&rdo;,下炕趿鞋。喜儿忙上前半蹲下去给十一娘穿鞋。&ldo;不用了!&rdo;十一娘自己提了鞋,然后带着谨哥儿去了淡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