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这几天,谨哥儿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有多&ldo;小气&rdo;,他是亲眼目睹了的。他接过点心,动作看上去有点小心翼翼。是块豆沙糕,用模子倒成了月季花的模样。&ldo;是甘太夫人做的。&rdo;十一娘笑道,&ldo;甜而不腻,味道还不错。上次谨哥儿去的时候多吃了两块,甘太夫人看着就记在了心里。这次我们去看她,她特意多做了两匣子让我们带回来吃。我趁机把这豆沙糕的方子讨了回来,哪天我们也试着做做看。&rdo;她说着,谨哥儿已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递给徐嗣诫:&ldo;哥哥吃点心!&rdo;徐嗣诫和谨哥儿相处的久一些,知道他的东西只要不是独一件的,他还是会很&ldo;大方&rdo;地分给别人。看着谨哥儿小手上满是油,他笑着接了点心,拿了帕子给他擦手。谨哥儿却有些不耐烦地甩开手,跑到顾妈妈身边,从匣子里又抓了块点心,跑到了炕边递给了十一娘:&ldo;娘,吃点心。&rdo;十一娘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ldo;你吃,娘不吃!&rdo;谨哥儿不依,非要十一娘接过豆沙糕不可。十一娘只好接过了豆沙糕。谨哥儿就蹬蹬地跑去又拿了块点心,哧溜爬上炕,坐到炕上吃起来。大家看着都笑起来。谨哥儿抬起头,含着糕点的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困惑地望着屋里的人,好像在问大家为什么笑似的。屋里的笑声更响亮了。突然有个醇厚的声音问道:&ldo;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高兴?&rdo;没等大家有所举动,谨哥儿已跳了起来:&ldo;爹爹,爹爹!&rdo;一个穿着宝蓝色茧绸直裰的男子走了进来,神色温和,眉宇间带着浅浅的笑意,不是徐令宜还是谁?他上前抱了谨哥儿。谨哥儿忙将自己吃了一半的豆沙糕往徐令宜的嘴里塞:&ldo;爹爹,吃点心!&rdo;徐令宜呵呵笑,就着谨哥儿的举动咬了一小口。徐嗣谕和徐嗣诫忙上前行礼,十一娘也下了炕,吩咐小丫鬟上茶。徐令宜坐到了炕上,问十一娘:&ldo;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rdo;十一娘笑道:&ldo;在甘家遇到了唐家四奶奶,说了会话,后来又去了福成公主府一趟,所以回来晚了。&rdo;&ldo;怎么突然想到去福成公主府?&rdo;徐令宜奇道,&ldo;可是周家有什么事?&rdo;&ldo;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rdo;十一娘把小丫鬟端上来的茶放到了徐令宜的面前,&ldo;想着既然出了门,不如顺便去一趟。&rdo;徐嗣诫还有些懵懵懂懂,安静地站在一旁听着,徐嗣谕却听出些旁音来,朝着徐嗣诫使个眼色,趁着徐令宜喝了一口茶的机会起身告辞。自从那天徐令宜和徐嗣谕去拜了文曲星后,他一想到路上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嗣谕看似沉稳内敛的举止间有着压也压制不住的愉悦时,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看见四个儿子就有三个在场,他略一思忖,留了徐嗣谕和徐嗣诫吃饭,还吩咐十一娘:&ldo;把谆哥儿也叫来吧!&rdo;十一娘很喜欢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热闹,笑着派人去喊徐嗣谆,让厨房的加菜。晚上,十一娘问徐令宜:&ldo;王家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rdo;&ldo;窦阁老写了折子保王九保。&rdo;徐令宜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书,笑望着坐在c黄边编辫子的十一娘打趣道,&ldo;没想到你还学会了察颜观色?&rdo;&ldo;侯爷今天抱着谨哥儿笑得那么高兴,是瞎子都知道您心情不错了!&rdo;十一娘娇嗔道,&ldo;我怎么看不出来?&rdo;徐令宜丢下书,一把抱起十一娘就把她丢在了c黄上,人也随即覆了上去。&ldo;热死了!&rdo;十一娘嘟呶着去推他。&ldo;热啊!&rdo;笑意从徐令宜的眼底泛上来,他凑到十一娘的耳边暧昧地道,&ldo;那就把衣裳脱了反正也没有别人……&rdo;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ldo;我也不是没看过……&rdo;十一娘不由面红耳赤。那家伙前两天竟然把她抱到西洋镜面前……让他看了个仔细明白……&ldo;侯爷!&rdo;那天情景好像就在眼前,她身子顿时苏了半边,声音里有了欲说还休的滟艳。徐令宜咬了她的耳朵笑。手很熟练地解了她的衣襟,露出里面月白色绣了绿色水糙纹的肚兜。&ldo;还是那件玫瑰红绣牡丹花的好看!&rdo;他在她耳边低嘀咕,半褪了肚兜,任她丰盈间的一点梅红映在绿色的水糙纹边,浮现一片靡艳之色,让他心里隐隐的渴望如火般灼热起来。十一娘就推他:&ldo;既然不好看,待明天我换了那件玫瑰红的侯爷再看也不迟!&rdo;要背过身去,却被徐令宜咬住了胸前的那点梅红。她倒吸了口凉气。觉得身体更软了。徐令宜吃吃地笑,把那梅红在舌间嬉戏了片刻才抬起头:&ldo;没有rou,有鱼虾也不错。我一向很将就你的!&rdo;这个家伙,最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脸皮没他厚,言词之间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十一娘索性不做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他哈哈地笑,翻身半靠在了c黄头的迎枕上,目光灼热地望着她:&ldo;来,到我怀里来!&rdo;要让她主动吧!然后调侃她,说是她投怀送抱!十一娘横了他一眼。徐令宜强忍着笑意,压了声音哄她:&ldo;乖到我怀里来!&rdo;醇厚的声音低下去,就有了几分蛊惑的味道。十一娘狠狠地拧了他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天快亮的时候,十一娘才有机会和他说话。&ldo;今天一大早滨菊就来了。说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身上连个印子都没有,不像是那过不下日子人家的孩子。就没敢抱进府来。想过些日子,等孩子的奶膘下去了,模样儿没现在这样打眼了再带进来给您看看。&rdo;说到这里,她有些担心地道,&ldo;希望王家看到那孩子瘦了,别怪我们没把孩子照顾好!&rdo;自那天滨菊回去后就一直没有音信,他们又不好打听,徐令宜虽然没有问,但她看得出来,徐令宜有点担心──有时候计划不如变化。要不然,怎么会有&ldo;万一&rdo;这个词呢!徐令宜有些惊讶:&ldo;没想到万大显家的还挺细心的!&rdo;十一娘闻言&ldo;扑哧&rdo;一声笑:&ldo;什么啊!全是万大显的意思。她一看到孩子就要抱过来……&rdo;说着,想到滨菊说这话时满脸通红的样子,又笑起来,&ldo;她跟了万大显,可长进了不少。可见跟着什么人就像什么人&rdo;语气很欣慰。徐令宜也笑起来,打趣她:&ldo;那你像什么?&rdo;十一娘索性和他耍花枪。正色地道:&ldo;侯爷不知道吗?府里的人都说我现在越来越肃然,遇到我说话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rdo;徐令宜大笑,揉着她被他早已弄得凌乱不堪的头发:&ldo;快闭了眼睛睡觉,王家的事你不用cao心。有我呢&rdo;声音非常的柔和。十一娘连根小指头都不想动,不再说什么,闭上眼睛,蜷缩在他怀里睡着了。可没两天,事情急转直下。大理司认定了王九保的十九宗罪。王家被抄家,王九保和与他一起接受朝廷招安的几个得力部下一起被判了死罪,妻小被流放辽东。消息传来,徐令宜面沉如水。那里是片荒凉之地,只有那些在军中不得志的人才会去那里镇守。自他两仗旗开得胜,可以肝胆相照之人多封官进爵,功成名就,在富足之地任职。辽东,他没有可以相托之人。十一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后,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ldo;侯爷,&rdo;她柔声道,&ldo;您是在担心皇上把王家流放辽东的用意吗?&rdo;站在窗前眺望着碧漪湖的徐令宜抚挲着圈在自己腰间的细嫩的手背,低声道:&ldo;现在不比我刚辞官那会。皇上登基多年,加之太后逝世,朝中大臣几经迁黜,再也没有人能动摇皇上的决定,皇上要做的事也很多,哪里还有时间管我们。何况我赋闲在家的这几年,军中出了不少少年英雄,蒋云飞更是一战成名。我是在想王九保。&rdo;他语气略有些感伤,&ldo;如果没有他投皇上所好的万言书,皇上也不可能这样顺利地开海禁……朝廷也好,江南世家也好,南北商行也好,都深受其惠。可危急关头,却没人伸出援手……而且王氏一除,区氏独大。朝廷又没有擅长水战的将领,福建那边,只怕还会生出波折来……最终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皇上这些年越发的随心所欲了,当初是陈阁老力主招安王九保等人,如今王九保出了这样的事,只觉得王九保有付圣托,把社稷百姓都放到了一边,只怕到时候会后悔的!&rdo;他身体有些僵硬。这个话题太复杂,十一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紧紧地抱着徐令宜,好像这样,就宽慰他一下似的。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良久无语。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天色一暗,紧接着乌云密布,哗啦啦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