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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第1页）

周夫人听说特意来拜访她。看见穿着家常蓝绿二色金小袄的十一娘面色红润，她微微一怔。&ldo;天天出门，家里的事都搁下了。&rdo;十一娘干脆对她说了实话。周夫人听着笑了起来，却少了往日的慡朗。十一娘这才惊觉穿着大红纻丝通袖袄的周夫人显得有些郁郁寡欢。&ldo;姐姐这是怎么了？&rdo;她将周夫人迎到了宴息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小丫鬟们上了茶点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周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歪坐在大炕上，有气无力地问她：&ldo;你们家那位怎样了？&rdo;十一娘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她将手里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给周夫人：&ldo;除了晨昏定省，就在屋里做针线。&rdo;周夫人听了苦笑：&ldo;我们家那位，被收了房。&rdo;十一娘想到周夫人之前说的话，轻轻叹了口气。&ldo;我看着她那样子，就觉得吞了苍蝇似的恶心。&rdo;周夫人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屑，&ldo;偏偏我们家老爷不以为然，前两天顺王爷请老爷去围猎，他把那杨氏也带了去。听说还让她唱《鹿鸣》，跳了什么霓裳舞……他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rdo;不管怎样，毕竟是收了房的小妾，又不是家里养的歌姬，到那样的场合表演，也太过轻薄了些！十一娘沉吟道：&ldo;那福成公主那儿……&rdo;周夫人听着摇了摇手：&ldo;我屋里的人，难道还要公主帮着管不成？那我成什么了？&rdo;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十一娘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轻声问她：&ldo;那姐姐有什么打算？&rdo;&ldo;只有等他的新鲜劲过了再说了！&rdo;周夫人说着，轻轻叹了口气，&ldo;还好我有准备，不怕她翻出什么浪来。&rdo;周夫人没有具体说什么准备，十一娘也不好多问，笑着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芳姐儿来：&ldo;……前两天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遇时到，气色好得很。&rdo;听十一娘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女儿，周夫人一扫愁容，脸上堆满了笑：&ldo;也不知道随了谁。既不犯困也不恶心，和个没事人似的。&rdo;&ldo;定是身边的人照顾得周到。&rdo;十一娘笑着道，&ldo;姐姐也可以放下心来。&rdo;这本是句应酬话，却引来周夫人的感叹：&ldo;可不是。太子殿下看着不拘言笑，但是对太子妃，那可真是体贴入微。初一我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子妃也在。正下着雪，太子殿下特意差人送了暖手炉去。还怕长辈们看见心生不虞，让内侍在慈宁宫外等着……&rdo;眉眼间都飞扬着喜悦。十一娘知道她这是来自己这里吐糟，把话说出来就好了。尽量顺着她的话说，不过半个时辰，周夫人已喜笑颜开，在她这里吃了晚饭才回去。之后十一娘开始和简师傅、甘太夫人盘点喜铺的帐册。一年下来，她们有三百三十四两七钱银子的盈利。三个人都很高兴。十一娘就建议到春熙楼订几桌席面，请铺子里的人吃顿饭再歇业。&ldo;这银子我来出好了。&rdo;甘太夫人听了笑眯眯地道。&ldo;就从铺子里支出吧！&rdo;简师傅笑道，&ldo;算是我们大家的心意。&rdo;甘太夫人连连点头，到了腊月初七简师傅代表十一娘和甘太夫人和绣娘、掌柜、小厮们一起吃了个团年饭，给了封红，又留了两个小厮看铺子，其他人的就正式歇业，各自回去准备过年的事了。十一娘和徐令宜商量：&ldo;乔姨娘那边，只怕要派人去看看才好？总不能让她庙里过年吧？&rdo;她说话时语气有些迟缓。&ldo;我有言在先，让乔姨娘抄三百遍《女诫》为惩戒，&rdo;十一娘道，&ldo;要是她脾气来了，《女诫》根本没有抄或是没有抄完怎么办？不接回来，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总有些不好；接回来，我岂不是言而无信、自毁长堤。&rdo;&ldo;我看，你这是在惩戒自己。&rdo;徐令宜听了失笑，&ldo;只有被罚之人担心自己没有写完的，哪有罚人的人担心被罚之人没写完的。&rdo;说完，又道，&ldo;要是她还没有抄完三百遍《女诫》，你不妨让去接乔氏的人告诉乔氏，等来年端午节再来接她。我想，那乔氏定会想办法在过年之前抄完的。&rdo;十一娘汗颜。过几天派了宋妈妈和雁容去接乔莲房。傍晚才回。三位姨娘正在十一娘屋里问安，闻言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下来。宋妈妈和雁容就陪着个穿着官绿色潞绸小袄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头发乌黑，整整齐齐地梳了个圆髻，没有一根多余的发丝落下来；她的皮肤白皙无暇，却没有光泽，象一块死玉；她的五官秀美端丽，目光呆滞，表情生硬。像一株干花，虽然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和色泽，因没了生机，总让人觉得呆板。&ldo;乔，乔姨娘……&rdo;杨氏呐呐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乔莲房却一无所觉，她微微曲膝，给十一娘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福礼，然后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副等十一娘训斥的样子。十一娘端着茶盅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三百遍《女诫》，决不可能把人变成这个样子。乔莲房在大觉寺，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一想到这里，她心乱如麻。&ldo;夫人，&rdo;思忖间，雁容已将手中厚厚一叠笺纸奉到了十一娘的面前，&ldo;这是乔姨娘抄的三百遍《女诫》。寺里的师傅已经数过了，正好三百遍。&rdo;十一娘收敛了心绪，故做镇定地点了点头，沉声道：&ldo;乔姨娘一路风尘，早点下去歇了吧！&rdo;乔莲房低声应&ldo;是&rdo;，退了下去。十一娘端了茶：&ldo;众位姨娘也都早点歇了吧！&rdo;三位姨娘曲膝应喏，鱼贯着离开了宴息室。十一娘立刻站了起来：&ldo;雁容，乔姨娘怎么会变成这个样了？&rdo;绣橼抱着乔莲房失声痛哭起来：&ldo;姨娘，姨娘，您怎么会变成这样的？&rdo;乔莲房有些茫然的眸子渐渐有了一丝光亮。&ldo;绣橼？&rdo;她犹豫地把手搭在了伏在她膝头哭泣的绣橼肩上。绣橼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攥了乔莲房的手：&ldo;姨娘，是我。是绣橼啊！&rdo;温暖的手心，熟悉的面孔……好一会，乔莲房的眼泪滚落下来。&ldo;绣橼。&rdo;她紧紧地回握着绣橼的手，&ldo;绣橼……&rdo;&ldo;……师傅们也不打，也不骂，就让人站在屋檐下。&rdo;雁容低声道，&ldo;不给饭吃，不给水喝，也不让上净房，更别提睡觉。&rdo;她说着，脸上露出不忍，&ldo;几天下来，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rdo;十一娘沉默良久，吩咐琥珀：&ldo;让绣橼好好地照顾她！&rdo;晚上把这件事告诉徐令宜：&ldo;……很吃了些苦头！&rdo;&ldo;如果吃了苦头能知道改正，那也不枉她吃了这些苦头。&rdo;徐令宜道，&ldo;就怕好了伤疤忘了痛，白吃了这些苦头。&rdo;十一娘微微点头。绣橼把玉簪花露滴在清水里，帮乔莲房清了头发，然后扶她到炕上坐下，火盆移过去帮她烘着头发。&ldo;夫人没有减我们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rdo;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细细地讲给乔莲房听，&ldo;现在夫人面前最得宠的是杨姨娘，她常帮着夫人的喜铺画花样子。原来常在夫人跟前行走的文姨娘反而很少在夫人跟前露面了，一心一意只帮大小姐置办嫁妆。秦姨娘还和从前一样，文姨娘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每天在屋里烧香拜佛，弄得整个院子香烟袅袅的，闹得侯爷很不喜欢，到了她的日子连她的院门都不愿意进。&rdo;她目露困惑，&ldo;从前秦姨娘还有些顾忌，侯爷去的时候会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洒些花露什么的。这段日子却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rdo;说着，她抖弄头发的手顿了顿，&ldo;我听小丫鬟们私下说，秦姨娘好像又拜在了什么菩萨面前。我就想不通。您说，拜菩萨不是为了笼络侯爷的心吗？她却因此把侯爷推出了门，那为什么还要拜菩萨啊？&rdo;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银霜炭燃烧时偶尔发出来的&ldo;劈叭&rdo;之声。绣橼低头，只见乔莲房双目紧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沉沉睡去。她轻轻地帮乔莲房搭上了一c黄薄被。屋子里静悄悄的，远处传来阵阵更敲声。杨氏窸窸窣窣的翻了一个身。乔莲房那呆滞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个不停。睡在c黄榻脚上的杨妈妈听着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ldo;姨娘，要不要我帮您倒杯热茶？&rdo;她披衣坐了起来。反正是睡不着。杨氏想了想，轻轻地&ldo;嗯&rdo;了一声。杨妈妈倒了茶来，顺手把原放在临窗炕桌上的羊角宫灯也移了过来。杨氏靠在c黄头，端着茶盅发怔。杨妈妈掖了掖衣襟，坐在了c黄边：&ldo;姨娘，您在想什么呢？&rdo;&ldo;没想什么！&rdo;杨氏粉饰太平般地应了一句，低头啜了几口。再抬头时却忍不住道：&ldo;妈妈，你说，送乔姨娘去大觉寺，到底是夫人的意思呢？还是侯爷的意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