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自从自己坏了侯爷的子嗣后,侯爷对自己就像隔了层纱似的。如今又有美人进了门,自己要是再不努力一把,侯爷哪里还会想到自己。可想对付杨氏,却只能借助十一娘正室的位置。因为有些事,只前正室做出来才名正言顺。主意打定,她进门就亲亲热热地搀了十一娘,想和十一娘缓和一下关系,也顺便暗示杨氏,她和十一娘亲如姊妹,关切密切。不曾想,这杨氏却进门就献鞋袜,跪起十一娘毫不犹豫,比秦榴宝那个婢女出身的身姿还要低。她不由胆战心惊。这样下去,十一娘只怕会与这杨氏交好。她又想到她和十一娘之间的恩恩怨怨。要是十一娘用这杨氏来对待自己……那自己……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啊!心有余悸之余,突然听到文姨娘喊她。乔莲房身子一震,半晌才回过神来。见屋里的几个人都望着自己,她一面努力回忆着刚才文姨娘说了些什么,一面强露出欢笑来:&ldo;我,我……&rdo;&ldo;我&rdo;了好一会也没有下文。内室的门帘子突然被撩开,徐嗣谆和徐嗣诫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在了两兄弟的身上。乔莲房暗暗松了口气。&ldo;母亲,我和五弟去上学了!&rdo;徐嗣谆朝着十一娘大声地喊道,声音里有着不容错识的兴奋。十一娘起身要送他们:&ldo;你们路上小心点。&rdo;两兄弟齐齐点头,贞姐儿来了。&ldo;大姐你来迟了!&rdo;徐嗣谆显得比平常都要活泼,&ldo;我和五弟已经给母亲和父亲问过安了,就要去学堂了。&rdo;贞姐儿脸色微红,辩道:&ldo;我去给母亲摘花了。&rdo;徐嗣谆这才注意到跟着她身后的小鹂手里抱着个天青色的胆瓶,里面挺了四、五枝碗口大的山茶花。贞姐儿上前给十一娘行礼。&ldo;母亲,&rdo;她接过小鹂手中的胆瓶,&ldo;一品红,您看这个好不好看?是我特意吩咐季庭媳妇养的──用这个暂时代替木芙蓉,待过几天,又有玉兰花了。&rdo;十一娘爱在窗台cha大朵的花,家里的人都知道。虽然有暖房,可受技术限制,并不能一年四季都能供应。这山茶花少了木芙蓉的恣意,却多了木芙蓉的庄重,何况是贞姐儿特意送来的。&ldo;好看!&rdo;十一娘笑着接过胆瓶,&ldo;很好看!&rdo;又道,&ldo;这个季节,要季庭媳妇帮你养茶花。季庭媳妇被你吵得头都痛了吧?&rdo;贞姐听着抿了嘴笑,并不回答。十一娘将胆瓶交给琥珀,为贞姐儿引见杨氏:&ldo;这是杨姨娘!&rdo;贞姐儿笑着和她见了礼,然后亲亲热热地挽了十一娘的胳膊。徐嗣谆就拉了徐嗣诫要走:&ldo;……赵先生让我们早点去,说今天要教我们做风筝!&rdo;&ldo;那你们快去!&rdo;十一娘将两人送到了门口,&ldo;到时候我们到后花园去放风筝。&rdo;徐嗣谆和徐嗣诫笑眯眯地点头,手牵着手走了。贞姐儿去了东次间,十一娘等人回厅堂坐了,问了杨氏几句&ldo;住得习惯不习惯&rdo;,&ldo;还缺不缺什么&rdo;之类的话。十一娘一开口说话,那杨氏就恭敬地站了起来,待十一娘问完,她忙道:&ldo;夫人给我安排的院子和我在家时住的十分相似,我看着就觉得亲切,像回到家里似的。东西却比家里置办的还齐备──仅衣架就有分大、中、小各备了一个。我在家里的只有一个。&rdo;然后特别提到文姨娘,&ldo;……待人热心慡快,像姐姐似的。我初来不懂事,多亏有她指点。&rdo;文姨娘听了打着哈哈:&ldo;不敢当,不敢当。指点说不上,只能说我进门的早,知道的事多,你问些什么我能答得上来罢了。&rdo;&ldo;文姐姐待人真是谦逊。&rdo;杨氏夸她,神情很是真诚。十一娘想到今天文姨娘的异样,笑道:&ldo;既然这样,你有什么事以后就直接跟文姨娘说吧!我在孝期,不常出来动走。你新进门,有个知根知底的人陪着,我也放心些。&rdo;然后朝着文姨娘微笑颌首。文姨娘见她笑容温和,眸子却一闪一闪的,微带着几份狡黠,不由一愣。杨氏已恭声应喏。十一娘就端了茶。几位姨娘鱼贯着退了出去。杨氏立刻挽了文姨娘的手:&ldo;文姐姐,平常我们也不用服侍夫人梳洗、早膳吗?&rdo;文姨娘只觉被她挽着的胳臂铅一样的沉,勉强地笑道:&ldo;夫人待人十分宽和,并不要我们在跟前立规矩。&rdo;杨氏听着就长长地吁了口气,笑道:&ldo;来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不曾想遇到姐姐这样热心的,还遇到了夫人这样敦厚的。这可真是我的福气!&rdo;文姨娘讪讪然地笑了笑,拒绝杨氏提出来去她屋里坐坐的邀请回了自己屋。&ldo;秋红,&rdo;她鞋也没脱就倒在了临窗的大炕上,&ldo;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照这样下去,我们迟迟早早要卷进去的!&rdo;秋红不以为然地笑道:&ldo;姨娘有什么好怕的?您不是说,侯爷如今和夫人一条心吗?从前您还担心奉承了先夫人得罪了侯爷,奉承了侯爷得罪了先夫人。现在只要一心一意跟着夫人走就行了,比从前可容易多了。&rdo;一面说,一面给文姨娘脱鞋,&ldo;难道还比从前更艰难不成?&rdo;&ldo;你不懂!&rdo;文姨娘上了炕,&ldo;我看那杨氏漂亮不说,还沉得住气,十分能忍,可不是个简单的。我就怕到时候……&rdo;说到这里,她缓缓地收了音。&ldo;怕到时候怎样?&rdo;秋红听着十分好奇,帮文姨娘搭了c黄夹被,忍不住道,&ldo;您是怕夫人斗不过杨氏吗?可就算是斗不过,夫人也是正室。侯爷多多少少要给几份体面。我看夫人待身边的人都挺好的。像冬青、滨菊,是从小服侍她的,她一直带在身边照顾着。我们要是帮了她,到时候夫人也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大不了就像先夫人在世的时候一样,不受侯爷待见罢了。再说了,就算我们不帮着夫人……&rdo;她说着,语气顿了顿,把&ldo;侯爷还不是一样不待见我们&rdo;的话给咽了下去,然后脑袋一转,换成了&ldo;夫人要我们帮她,我们敢不帮她吗?&rdo;又想到文姨娘的心事,&ldo;何况大小姐以后要依仗夫人的地方多着呢!&rdo;文姨娘听着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ldo;你让我仔细想想……&rdo;秋红不敢打扰,轻走轻脚地出了门。送走了几位姨娘,十一娘先去看了看在东次间绣花的贞姐儿,然后去了内室。徐令宜歪在迎枕上睡着了。十一娘帮他抽了迎枕。徐令宜睡眼惺忪地望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又睡了。十一娘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吩咐竺香给徐嗣谆包饺子,在西次间吃了早饭。见徐令宜还没有醒,她先去了太夫人那里。知道徐令宜喝多了酒,太夫人嗔道:&ldo;你以后要多劝劝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rdo;&ldo;不过是偶尔为之。&rdo;十一娘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提到徐令宜要请太医来给他瞧瞧的事,&ldo;侯爷是个有主见的人。&rdo;媳妇不管,婆婆有些担心;可媳妇真把儿子管着了,更担心。太夫人不再言语。催她回去:&ldo;……老四身边也得有个照顾的人!&rdo;十一娘辞了太夫人回了屋。太医过来了。帮徐令宜把了脉,开了几剂药,建议道:&ldo;……最好做成药丸,酒后不舒服就服两粒。&rdo;徐令宜觉得这主意不错,让临波拿着药方去抓药做药丸。这下好了,有恃无恐了!十一娘从屏风后面出来,一面腹诽着,一面给歪在c黄上的徐令宜斟了杯茶。有小厮跑进来:&ldo;顺王来了!&rdo;十一娘起身回避。徐令宜却道:&ldo;也不是什么外人,你也见见吧!&rdo;开始语气还有些迟疑,越说越坚定,&ldo;我们是一起长大的!&rdo;见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她的认知里,这表示认同。在他的认知里,又是什么呢?十一娘凝望着徐令宜,目光有些晦涩。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枝头嫩黄的叶芽。杨氏微微地笑了起来,刚才端秀的脸庞立刻明媚起来。&ldo;小姐!&rdo;杨妈妈托着黑漆百合忍冬花镙钿茶盘走了进来,&ldo;是上好的碧螺春。&rdo;眼底忍不住露出几份欢欣。&ldo;改口叫姨娘吧!&rdo;杨氏望着自己的ru娘,神色一敛,&ldo;以后都要叫姨娘,再也没有&lso;小姐&rso;这个称谓。&rdo;&ldo;是!&rdo;杨妈妈恭敬地应喏,垂睑将茶盅放在了炕几上,脸上流露出许些的悲怆。&ldo;有什么好伤心的。&rdo;杨氏笑着端了茶,&ldo;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纵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也怨不得别人。何况你看我现在,住的是高屋广厦,穿的是绫罗绸缎,家里也有人照顾,还有什么可抱怨的!&rdo;语里不禁带了几份嘲讽。&ldo;小姐!&rdo;杨妈妈想到徐家的轻怠,不由眼眶一湿,&ldo;都怨太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