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于彗和康赭约好了一个小时内一定下来,康赭就把他送上了缆车,站在原地对汤于彗挥了挥手。
缆车已经很老旧了,爬行得很缓慢,好几分钟了,汤于彗还一直看着康赭离开的背影。
他们来的时间晚,景区已经快到停止入场的时间了。
买票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别的游客,此时缆车上的人更是稀稀落落。
直到看不见康赭的身影了,汤于彗才转过头来盯着面前的景色。
晴空对待他仿佛向来十分眷顾,天空的颜色干净得像一盘初挤的颜料,而这中间,正在被云气逐层地点染出一层明亮的白。
——康定的云向来飘忽不定,聚散往往都是零零散散的片状,而这时云层却团成了一簇巨大的絮,像一座白色的孤岛。
那首歌写得真的很好,汤于彗想,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啊。
然而尽管庞大,阳光还是从那一团厚重的云层中穿了过来,投射在缆车的玻璃窗户上,把汤于彗的头发一点一点照成红色。
汤于彗一半沐浴在夕照下,另一半被山的层层绿意包围,在一缕温和慈悲的光线笼罩之中缓缓上升。
在汤于彗面前的,是一条通往云上的人工天梯;而他背后,则是在上升的过程中逐渐显山露水的一座巨大佛寺。
康定城渐渐地留在人间了,暮光投射在佛寺的金顶上,碎金一样的光随着缆车的上升在视线里细细地淌成带状,泛着和落日下河水一样,破碎的、金色的涟漪。
汤于彗怔怔地看着,感觉周围好似猛然喧哗起来,一时间胸膛里仿佛鼓满了高原的风——它们没有形状,却把人的心脏撑得很满。
对康赭的想念在这一刻猛地淹没了他,尽管他们才分开了不到二十分钟。
汤于彗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爱一个人的心情天崩地裂,不由分说地奔涌而来。
这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的细水长流,从它孕育出来的那一刻起,汤于彗就知道,它注定了要溃于生命的许多场景之中。
他没有再往山上走了,汤于彗下了上途的缆车后,把回程票递给工作人员,直接坐上了下山的缆车。
佛寺的金光在渐近的俯视下显得更加真切了,它淌得不再那么耀眼和辉煌,而是静静地笼罩着整个寺顶,继而笼罩住整个县城。
汤于彗被送往了天梯的另一面,尽管他没有回头,但他知道,那团云就在他的背后,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
阿赭,阿赭。
汤于彗在心里呓语一样地念着,然而都快接近终点了,康赭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果然,阿赭是不会等他的。汤于彗有点失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