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钧难得摇头晃脑,假装看不懂,气得小少爷牙痒痒。敢怒不敢言。他们两人就像高中课堂里在老师眼皮底下逮住机会做小动作的学生,浑身上下皆张扬着十分皮的信号。眼见苹果快削完,沈星迟抛掉生气情绪,慢慢展露出笑容,遗憾欣喜没几分,身后蓦地传来声音“顾钧啊——”原来是沈父看完风景要转过身。眼看做小动作快被抓,沈星迟一下慌了手脚。顾钧手疾眼快,把上面削完的切下来递给沈星迟。沈星迟正惊慌失措,顾钧递来什么看都没看,双手抓住。“顾钧啊——”沈父边说边徐缓走到跟前,“我刚望见那边还有座白塔,建得还不错,蛮讲究……哎,怎么你在削苹果?”沈星迟察觉出父亲最后语调的不悦,忙道:“爸,吃苹果。”沈父看不上他手里的半个,并没有伸手来接。小少爷无防备与父亲对视,莫名觉得身上的伤在隐隐发痛。顾钧答:“我刚看星迟在削,觉得有趣,就拿来试试。沈叔叔,我又不是断手断脚,您不需要让星迟事事都光照我。”“星迟”这个昵称使沈星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哦,好的好的。”沈父慈爱笑道,“任何事想尝试,这值得鼓励,有时候在工作上同需要这样的拼劲。不过小顾,沈叔叔忍不住要说,你这苹果削得可不怎么样。”顾钧手中剩下的正巧是沈星迟削的那部分,表面如颠簸大路,起伏不定,实在惨不忍睹。“比起沈星迟,我的手可笨多了,我要向他学习。”顾钧道,“其实沈星迟也有许多能干可靠的地方,沈叔叔,您更该多关心注意他才对。”沈星迟心中忽地触动,这不是顾钧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替他说话。其实在经历过他冲动揍了顾钧一顿后,近乎所有人的态度都有所改变,这在情理之中,沈星迟也十分理解,年少与长大已经不能再拿到一起相提并论。但顾钧却似乎始终初心未改。两人还在说,沈父试图用一个尴尬的笑容转移这个不怎么好回答的话题,顾钧却没有如此想法,还拿出两个人小时候打架滚到泥潭里,沈星迟主动拉他出来当例子,劝导沈父千万不要因为这次事件对沈星迟产生失望和偏见。最后沈父只能答应,直言顾家孩子的口才好。顾钧露出个专业性的笑容。沈父来了兴趣,又跟顾钧聊了些最近上市及商业上的情况事件。内容过于晦涩冗长,沈星迟听了会便头昏脑涨地退出。之前被沈父嫌弃的苹果还拿在手里,小少爷趁没人注意,悄悄咬了口,突然觉得甜滋滋的。逐渐的,沈星迟开始坐不住。不清楚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至从沈父来了,他身上被打的地方时不时作痛,仿佛在断续提示那段糟糕的过去并没有随着伤痛停止而消失。幸亏沈父不是闲人,他既然看过顾钧,目的算完成,公司那边还有大堆事等着处理,最后的谈论中隐隐有要走的意思。顾钧顺势,不急不缓道:“沈叔叔,让星迟跟着一起回去休息吧。他昨天整晚都在这里,连衣服都没换。我这边还有佣人,不需要他时刻盯着。”沈父看了沈星迟一眼,见他身上确实穿着昨天的衣服,加之方才约定,没拒绝,默许了顾钧的提议。沈星迟见父亲要走,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手忽地被顾钧抓住。诧异看过去,顾钧莫名其妙地对他轻轻摇了下头。沈星迟不明所以,但父亲未走,手又被抓,他不便发出大动作,只得站在床边等。病房的门再度被关上,顾钧知趣地在沈星迟甩开前松手。“做什么?”沈星迟道。这时候去追父亲未必会等,既然都慢了,还不如再缓点彻底掐掉希望。身上的伤痛不停作祟,沈星迟别扭又强装镇定地坐回椅子上。顾钧:“有些东西要给你。”他伸手从床旁的柜子里拿出袋东西,解开后,将里面的药瓶药膏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向沈星迟解说哪些是外涂哪些是内服,以及分别吃多少片。沈星迟没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懵,顾钧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顾钧发觉他分神,耐心道:“你听见了没?”沈星迟叫道:“这是什么!”顾钧无奈:“我说的你全没听。”又将刚才的重复了遍。沈星迟慢慢品味出来,焦灼地握住手臂。那块地方有条伤痕,微鼓着,与衣服相磨传来细微刺痛。他没有放开,反倒自虐般的加重力度,企图保证头脑的清醒,不被变故冲昏。小少爷蓦然觉得精心遮掩的伪装被人无故揭开,赤条条的,在顾钧深邃的眼睛前无处遁形。这让他恼火,昨天早上那种憋屈感瞬间倾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