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把所有愤懑归责至男人身上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这次去顾家,他不是去理论或算账,而是单纯的不带脑子泄愤。街道上人非常少,天空阴阴沉沉,整个世界像是被缠裹进雨雾里。偶尔开来的车都要打着明亮的车灯按着嘀嘀喇叭提醒,其中几辆见沈星迟不让,仅能以极危险的方式擦过,经过沈星迟时车轮旋转,带起的水花飞溅到他的裤腿上。但不管是积水还是车主的谩骂,沈星迟都毫无反应。他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顾家大门终于在一片迷蒙中显露出轮廓。沈星迟停下脚步,持续奔跑消耗不少体力。青年喘了口气,嘴唇受凉意侵蚀,冻得苍白。但何止是嘴唇,他感觉整个人都如被安置进了巨大冰块中。无力攥了攥发僵的手指,沈星迟开始敲门。他没有理会大门旁的按铃,或者,是此时脑子根本容不下这个还算有礼节的动作。大门被他砸得咚咚作响。“来了,来了——”房内的佣人听见声响,匆匆忙忙撑了伞出来查看,不清楚是来了哪位不速之客。等他们彻底看清是谁,不由惊呼,“沈先生?”沈星迟半垂着头,头发被大雨浇得全黏在脸上,遮住眉眼,让人看不见表情。佣人:“沈先生,你怎么来了?还淋雨……”沈星迟握紧拳头,又狠力砸了下门。佣人心里莫名发憷,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散发出股极不好惹的讯息,跟平日形象完全不同。沈小少爷可是个骚包又张扬的人,最注重外表,虽然听闻生活作风方面有点不好,但对待像他们这类认识的包括长辈至少还记得微笑和礼貌。哪会像这样杀气汹汹又一言不发地闯到别人家。但终归身份摆在那里,何况两家世交认识甚远,上头的事怎么轮得到佣人讲话。见沈星迟还要再砸,佣人们赶紧开锁,拉开大门:“沈先生有什么事吗?”说完主动将伞撑到他的头顶。沈星迟拨开伞,蛮横地往里走。从额头滑落的水珠如片水帘,模糊视线,让他没望见地上的石块,差点绊到摔倒。佣人着急扶住他:“沈先生,沈先生是要找谁吗?顾先生在家,要不要我们去请他过来?”当初沈星迟在顾小姐婚礼上胡闹的事还记忆犹新,怕他又是喝了酒来撒酒疯。扶人的佣人忙使了几个眼神给其他人,让他们叫人过来。沈星迟要真是发酒疯,几个瘦不拉几的佣人,恐怕没碰到他就会被打趴下吧。顾先生这个称呼一出来,沈星迟瞬间觉得因雨浇湿的怒火再度腾腾而升。“滚开!”推搡开拉住他手臂的佣人,沿庭院过道快步往主房方向走去。刚迈上台阶,房门自己先开了。身穿骆色居家服的顾钧站在门口,一手插在裤子口袋,看上去十分闲适。他是听佣人通报过来的,初听是还很高兴——尽管猜测不出青年突然拜访的原因,但未料沈星迟会是如此情况顾钧挑了下眉:“沈星迟?”他真不明白对方这样是想做什么。沈星迟也许没想到能这么快找到顾钧,脚下停顿,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顾钧奇怪地望向水人似的沈星迟,主动探出身拉他:“快进来,雨这么大,别淋感冒了。”手腕被握住,久违的暖意沿皮肤一路蹿腾。沈星迟如同受到惊吓,头动了动,缓缓抬起来。顾钧注视到小少爷被额发遮挡下的黑色眼睛。下一秒。伸出去的手反遭狠狠抓住,顾钧无意识扭了下,那只手却恍若嗜血的藤蔓,挣扎不开。转瞬,他整个人已迅速被扯出房门。磅礴大雨砸得皮肤生疼,身上宽松的衣服刹那湿透紧黏在身上。还没抹开眼睛上的水,左脸立即挨了重重一拳,极快,腹部又被踢了一脚,他毫无防备,捂住腹部半蹲下去。沈星迟上前拎起他的领口。顾钧艰难睁开眼,氤氲开的视线范围皆是沈星迟扭曲而生气的脸。没等他确定,下巴受到膝盖攻击,酸痛得近乎合不上。胸膛遭连拳重击,人被打得飞了出去,混乱间,穿在脚上的一只拖鞋掉在旁侧花园内,沾满了黏湿的泥土。疼痛漫延,好在也把打蒙的大脑唤醒过来。顾钧忽然意识到,在海岛上那些温馨生活麻痹沈星迟的同时,也麻痹了他。男人差点忘记,曾经的沈星迟是个能跟他打成平手的人,他那些又狠又快的招式,如果他没有防备,同样抵挡不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旁边和后面的佣人震惊无比,完全不了解沈星迟闹得是哪出,但见他凶神恶煞,连自家先生都揍翻在地上爬不起来,一时唬住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