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都痛。
全身每一块骨头都被拆解重塑、每一处皮肤都龟裂绽开一般难以忍受。
不是说死亡能消除一切苦痛吗。为什么他连死了都无法安息。到底是谁在阳间胡说八道,祸害年轻人。死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看吧,即使在地狱,也有另一番苦难等着他。
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大片翠树掩映的窗,细碎的光斑透过摇曳的叶隙,穿过透明玻璃,紧紧贴在段越泽的手背和脸颊上。
刺得他不得不眯了眯眼。
这是哪。这不是那个潮湿发霉,常年裹挟酸味的出租屋。这到底是哪?
段越泽动动手指,尝试翻身。奇怪。刚刚那种席卷全身的痛感居然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他刚坐起来,正要下床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开了。
“醒了?”
进来的是个男人,看样子是个斯文的年轻男人。戴着副眼镜,左手拿书,右手端白开水。
段越泽不认识他。细数自己为数不多的、所有的人际关系后,段越泽再一次肯定:我不认识他。
“你是谁?”段越泽微微皱眉,刚经历的死亡让他疲惫且警觉。
那人放下水,看了他一眼,解释:“昨天晚上我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口发现了你。你就穿个薄卫衣躺在我门口,天儿太冷,看你也不像是可疑人物。那么晚了我也懒得报警折腾,就先把你搬进我家了。”
是这样吗?自己是在做梦吧。我不是已经死了吗。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现在的天堂和人间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但自尊心又不允许段越泽问出“这是哪里”这种愚蠢的问题。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谢谢。”段越泽的目光再次移到这个陌生男人身上。
这人说完话就站在原地,垂下去的那只手上拿的是《地下室手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
分析。这人的外貌上等,眉眼清秀斯文。家庭环境优越,应该很有钱。有钱人总是爱到处施舍,所以这人的行为百分之八十是出于善心。
危险解除。
“昨晚你发了高烧,我给你喂了药。你还有印象吗?”那男人一边说一边把药片递给段越泽:“估计你也不记得了。这药一天两次,一次一片。”
段越泽确实不记得了。他确定自己是死了,如果不是起死回生,就是掉进平行世界,总之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想要弄清楚其实也简单,段越泽一口把药吞了,灌了两口水咽下去,说:“谢谢。多少钱,我转给你。”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但提醒段越泽:“药不贵。25。但你好像没带手机。”
段越泽:“……是吗。”
他摸了摸裤子口袋,空的。
“那,你给我留个号码吧。我到时候还给你。”
“行。你能记得家人朋友的电话吗?我帮你联系一下。”男人切到拨号界面。
但这回段越泽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158xxxxxxxx。”这是兼职烧烤店的老板的号码。打过去就知道这到底是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