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时候,这个少爷刚来无埃剑宗的时候,生气起来是会用碎银子砸人的。
应流扬见过,就是那种指头大小的银子,石子儿一样,被曾经的养父母宝贝似的藏在炉灶里,大概也没几颗,应流扬只匆匆见了一眼。
后来不知道是被老鼠叼走了还是什么,不见了,他们揪着应流扬的头发对着他的身上又踢又打,把他的脸摁在炉灶旁边,逼问他钱去哪儿了?
他说自己没拿,可养父母不信,威胁要把他的脑袋塞进燃着的灶里。
炉灶里的火烧得很旺,火星子都快要崩到他脸上,应流扬只记得很热很烫,他很害怕,但还咬着牙硬是没流下泪来,“我没拿。”
后来被打得鼻青脸肿,养母在一旁嗑着瓜子道:“算了算了,别打坏了脸,他以后是要卖出去的。”
就这个东西,贵得可以买应流扬的命,谢人间像丢石头一样砸人,一个织金绣花锦囊里装得鼓鼓囊囊全是银子,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应流扬隐隐意识到他们的不同,开始有意讨好谢人间。
后来应天行连着书信几封,说无埃剑宗内不需要银钱,这才没让谢人间继续在宗里砸钱。
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这些年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终于要有收获。
想到这里,应流扬忽然舒了口气。
他可以挺直腰板站在他的身边。
忽然感觉脖颈一热,听见谢人间模模糊糊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应流扬……”
应流扬一愣,“嗯?”
“你没有回我。”谢人间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感觉没彻底清醒。
“回你什么?”
“那天我说喜欢你,你没有回我。”
“……”应流扬知道是哪天。
“说啊,那你呢?”
谢人间没有彻底清醒,其实糊弄两句也过去了,可应流扬默了默,却问:“为什么?”
“嗯?”谢人间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啊……我一直都觉得你对我很好。”
“可是这世界上对你好的人不止我一个。”应流扬笃定道:“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不计代价不计回报的对你好。”
因为足够强悍,足够让人臣服。
而他应流扬,从始至终也许只是那个捡漏的人。
大概真的是喝多了,仗着谢人间不清醒,想从他口中听到点什么。
谢人间很费劲地思考了一会,道:“可是……喜欢就是无缘无故的吧。”
“我从来不信无缘无故的喜欢。”
“唔……那就是有缘有故的喜欢。”谢人间皱着眉,似乎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埋在应流扬肩上抱怨道:“你说话好奇怪。”
“乱说的。”应流扬清醒过来,他慢慢道:“我也很喜欢你。”
从很久前。
可现在应流扬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喜欢了。
好像比起来,不如乐安城第一眼的惊鸿一瞥。
对他来说,谢人间是遥不可及的一轮月,而那个时候的溶溶,是触手可及的,是他可肖想的。
不是天边的月亮,不是水里的月亮,是真切洒在他身上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