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绍伦起身接过托盘,将参茶放到方学群桌前,又端起另一盏羊乳抿了一口。
丁佩瑜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绍伦,还没有谢你,你差人送来的金铃铛十分别致,镌刻着梵文,是寺院里请的吗?我很喜欢。”
方绍伦点头,“京都清叶寺请的,给弟弟或妹妹缚足,七姨娘八姨娘那都有,不用客气。”
他突然想起,丁佩瑜比方颖珊大不了多少,他爹还真是个老不修。便起身道,“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
他刚踏入庭院,身后便传来一声轻唤,“绍伦。”
他转头,丁佩瑜扶着后腰缓步走来,“绍伦,一直没机会向你致歉……”
他走得匆忙,她又赶着备嫁,确实也没时间没机会多说什么。
“不必,姨娘得偿所愿,自在舒坦就好。”方绍伦转身,丁佩瑜却又唤了一声“绍伦”,她垂下头去,“你可是还在怨怪我?”
“绝没有,姨娘你想多了。”方绍伦拔腿就走。
方绍伦对丁佩瑜确无怪责之意。“四朵金花”中,以丁佩瑜家世最末,爹娘早逝,婚事全凭哥嫂做主,据说她哥抽大|烟早败光了家业。
方绍伦当时觉得丢面子,如今通晓了世情,倒也理解她的难处,只是多少觉得这人心眼子有点多,再不愿与之来往。
第二日是个阴雨天,一早门房便送来一封信件,展开来又是熟悉的字体:
“绍伦亲启,前日所应之事,恐有反复之虞,盼君今日下午两点钟于长柳书寓一唔,便宜商讨,殷盼切切。”
落款都没有,但一看字迹与内容,方绍伦蔫能不知是谁?
他叹着气,就知道这厮没这么好打发。
还恐有反复之虞,他要真不想娶,谁还能拿刀架他脖子上不成?莫不是觉得答应得太容易了?还是大姐又派人找他去了?
方绍伦思索半日,欲待不理又恐这人犯混,去吧又恐是羊入虎口,他颇有些纠结。
到了午后,雨仍不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之势,客厅一角竖着的英式大笨钟敲了三下,方绍伦到底还是起身换了衣服,让司机送他去长柳书寓。
张三若还等在那,便跟他商讨一二。若是走了,便是天意安排。
长柳书寓位于月城城西,一处开阔又清净的地界,方绍伦听侍从嚼舌根,说迎来送往十分热闹,但今日显然是个例外,屋里屋外静悄悄的。
方绍伦下了车,门房撑着宽骨伞迎上来,恭敬的将他送过庭院,看他走进无雨的廊下才折返身。
入了厅堂门,长柳先生迎了上来。
她今日是女装打扮,穿一袭墨绿色滚边旗袍,裹着羊绒披帛,一头卷发半扎起,前头簪着两支金钗,后半边散披着,风情十足。
她带着几个小丫头上前给方绍伦见礼,“贵客总算来了,可叫柳宁好等。”
看样子长柳先生的闺名唤“柳宁”,她含嗔带怨的睨他一眼,又送上一盏英式红茶,“外头雨大,快饮盏热茶驱驱寒气。”
方绍伦见是茶倒松了口气,接过去饮了半盏。
他是生怕长柳先生给他端酒,上回饭局可瞧得清清楚楚,这位先生的酒量深不可测,绝对在他之上。
长柳先生与他闲话了几句,便推他上楼,“三爷说与您有要事相商,柳宁不便打搅,置办一席酒菜,等二位商讨完大事,再一块好好喝上两杯。咱们这不光有擅琵琶的,还有会唱曲儿的,回头请大公子赏聆。”
方绍伦只能一边虚应着,一边上了楼。
木质的扶梯“吱嘎”作响,转过拐角,踏上一寸来厚的波斯地毯,倒是寂静无声。
上得二楼先是馨香扑鼻,再看摆设,中西结合,金碧辉煌,铺排得十分阔气。
堂中设有一小厅,四周是天鹅绒的西洋高背沙发,中置琉璃茶几,几上糕饼果脯一应齐备,却不见半个人影。
“张三?”方绍伦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