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枝的话说得很缓,却字字往丁冉的心窝子里戳。她才十六岁,自小又被娇宠过了头,只让人稍微哄哄,便再不会往不好的方向想事情,更不会考虑后果,可宋南枝眼下的这番话却是吓到了她。
哥哥会出不来吗?
她恍然想起那日丁齐从床上爬起来的惊慌模样,内心也不由得惶恐起来,也再无刚才嚣张的气焰,推开宋南枝:“你胡说!你就是嫉妒我!”
太后对她,对安国侯府都是极为袒护的,怎么会忍心看着哥哥就这么被关在牢房里。更何况,她爹还是手握兵权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圣上怎么可能为这么一点事就处罚了哥哥?不可能的!
趁着丁冉慌神的功夫,宋南枝的随从已经将马车挪开了,她赶时间要去寻人,不敢耽搁。
一到了茶馆说及了沈柯不见的事情,妙娘便开始散消息去寻人。宋南枝也知道要谨慎,并未让妙娘告知沈柯的真实身份,只是大约形容了一下外貌年龄,便也是足够的信息了。
安排好这些之后,宋南枝也并没有回宋府,准备留在茶馆里等消息。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春杪回来了。
“怎么样,可是有消息了?”
春杪摇头:“世子进了宫想必还没这么快回来,倒是王妃让奴婢给您带话,说别太担心,她已经派人去寻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
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再不找到人,她一个人在外面便很危险。
宋南枝等了半个时辰,妙娘这边便先传来消息,说是申时末有人瞧见了沈柯去花卉铺子,买了好些茉莉花。
沈柯喜欢茉莉花,便应该是她了。
“可有见她去哪了?可是出城了?”
“这倒没有,时下天黑的早,东城门申时便已经关了。她从花卉铺子离开时约莫酉时三刻,铺子里的老板娘见她一个小姑娘家还饮了些酒,便多留她一会儿。”
妙娘也不知情况如何紧急,见宋南枝面色如此不好,便安慰道:“你放心,人应该没有出城。距离她走也才两个时辰不到,我再多派些人去找找。”
宋南枝眼下无论如何放心不了了,她吩咐春杪把知道的消息去告诉沈洲,然后自己也匆匆从出了茶馆。
不可能没有出城的。
沈柯在王府的时候也种了好些茉莉花,说那些花就是崔三郎,所以经常夜里偷偷的坐在院子里喝酒。如今买了茉莉花便是要去见崔三郎的。
崔家的祠堂沈柯如今是进不去的,但崔氏的墓地是在城外。
她知道这些事情,沈洲却未必知道。她也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姑娘跑到城外去喝酒,若有什么事是万万没办法逃离的。
沈柯的事情宋南枝亦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遂辞了妙娘,带着宋府的几个随从出了城。
月色寒凉,但好在亮堂,照得见出城的路。按照打听的方向,崔家墓地在五里外,应该是先见到几处庄子,然后再沿着庄子进了林,便能见到崔家的墓园。
但刚行到庄子门口,便见到了沈柯的马车侧翻在了那,缰绳亦被割据马匹不见,就连买的茉莉花盆栽也倒在了地上。侧如此平路坦坦,不曾下雨亦不见坑洼,何故侧翻了?
前去查看马车的随从回来说:“回姑娘,马车像是被人重力撞番的,地上还有些血迹。”
另一个随从则寻了马匹离开的踪迹,他道:“马应该是往前走了,小人一路跟过去看看。”
宋南枝眼睫抖了抖,已经不敢想沈柯到底遭遇了什么:“你去往前去看看,若是看见郡主遭遇什么不测,能救人一定要先救人。”
随从应是顺路往前走了。
宋南枝下了马车,随从将灯笼给举着,引路进了农庄子里。庄子是崔家的,但已经荒废无人打理,遂并没有人在此守着,四周黑漆漆,只听见周围草垛里的虫鸣声。
两人走进院子里,灯笼照见了地上的好些脚印,皆是宽大的男子脚印,随从忽然示意噤声,让宋南枝在外面等着,自己拿着灯笼从院子里进屋。
宋南枝提着灯笼往墙边挪了几步,脚底不知踩到了什么硬物,险些让她滑倒。她把灯笼递上前照了一下,一根花玉金钗。
沈洲寻得那两根钗子,将花玉金钗送给了沈柯,她一直是带在头上的,如今竟然落在了这墙角。
宋南枝心陡然提起,她弯腰捡起时,忽然听见屋子里一阵骨头脆裂的声响,那随从只惨叫了一声,便再无声音。宋南枝吓得浑身都抖了两下,把手里的灯笼也抖在了地上。
灯笼落地,火瞬时把灯笼外圈的纸抖给烧了起来,那一阵光亮照起,宋南枝看见了那墙角地上横数竖躺了几人,旁边披在树枝的杏白外衣顺着风晃动了两下,落在了地上。沈柯寻常喜爱穿杏白的衣裙,因为与茉莉花同色
宋南枝握着手里的金钗,脑中茫然一片,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她想起初见沈柯时她躲在了桌子底下,满脸的恐惧不愿意任何人近身。因为对崔三郎的愧疚,便将自己关了两年,折磨自己,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她好不容易走出房门,好不容易亦接受了崔三郎的死,度过了那一段撕心悲痛的苦日子,为何还要让她遭受如此苦难?都说神佛祖上庇佑,这崔家的墓园,崔三郎你为什么不保佑她?
灯笼还烧着,宋南枝挪了几步想上去看看那白衣底下的人,却不料屋子里的人已经走了出来。
黑暗中那脸上横着刀疤杀气尽显的独眼面容显得尤为可怖,他大步走来紧逼宋南枝,手里拿着绳索,要来捆绑她,一边森笑:“你怎么又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