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痛苦撕扯着瑞文的内在,哪怕在他失去意识后也没放过他。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被生生扯裂,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咬下一大块!不知过了多久,当疼痛终于有所减缓之时,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电影院里,“绯红”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自己的脸上。“异咒生效了吗?”瑞文忙试着爬起来,全身却都使不上力气。他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和“绯红”融合了一半!“导演,你应该能看到吧?它生效了吗?齐格飞先生活过来了吗?”导演沉默地抬头看向大银幕。瑞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绝望慢慢从脸颊上流淌了下来。“没来得及还是太迟了”被砍下的头颅已经不再流血,一双坚定的眼睛此刻浑浊一片,哪里都没在看。“不。”导演摇了摇头。“摸摸你的口袋。”“我口袋里有什么”瑞文艰难地把手伸进衣袋摸索,摸到了一个温热的小东西。那是前些天他在广场买下的小木像。不同的是,原先冰冷坚硬的木头此时却有了心跳和呼吸,仿佛有一簇温暖的火苗在内部燃烧,却不至于将外壳烧焦。“这,这是怎么回事”“复活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林心的声音从一旁的座位中传了出来。她正变成一只毛色斑驳的长毛猫,团在坐垫上睡觉,尾巴垫在下巴底下,慵懒地睁开一双山羊般的金色横瞳。“我想你也见识过了。你自己的‘复活’是把上位存在的灵魂强行塞进复原的人类肉体里去,这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再没有其他可能。”“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以其他的办法将死人重塑。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以及相当高昂的代价。用你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慢慢塑造出一个新的灵魂。换做普通人,那基本等于一命换一命。”“重塑可那还会是原本的人吗?”“那就见仁见智了。”“癌之女神”毫不客气道:“就连从睡梦中醒来的人也未必是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人。从生物学,从哲学,从存在论等无数角度辩驳,得出的结果都不一样。”“那这要花费多长时间?”“这我可不知道,这是你自己创造出的异咒,兴许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一百年。对了,最好把那东西放在这里保管,在外界,它会像普通木头一样遭到磨蚀,逐渐腐朽。”那真是太好了瑞文心想。他从来不纠结生命复苏的形式,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不论结果以何种形式呈现都是好的。“再过一小段时间,我就能帮你遏制力量了。”花猫在坐垫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用尾巴垫住脑袋。“但是,我未必能直接让化身降临到地面,我之前说过的那个东西总是在干扰。”“之前呼唤你的东西”“现在我能隐约定位到那呼唤是什么了。”林心嘟囔道:“有什么人想让我以和你差不多的方式降临,落入肉体凡胎中去。”“谁?”“我还不确定,但一般人肯定做不来。对我而言,这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根据你的经验,有一具人类肉体还挺不错的。”“我担心的是自己会像你刚降临时一样失去记忆,被那个人类容器的记忆取代一部分。和你不同,我的本质破坏力非常强,兴许会被召唤者利用,甚至,成为对付你的敌人。”“有人打算利用你?”瑞文在脑海中用力地想着那人可能是谁,但是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大银幕上,群众的欢呼依旧在继续着。每一声鼓掌,每一声喊叫,都尖锐得像刀割血肉的声音。正义,他们在为正义的英雄讴歌,唾弃那颗滚落台阶的头颅。和平党在法尼尔取得了胜利,以一名义人的性命为代价!“唉先不想了我感觉好累。”瑞文在导演身边换了个姿势,将有生命的木像握在胸前,脑袋无力地歪向椅背,就像一位看电影看睡着的观众。不知是灵魂撕裂,还是错误施咒,又或是精神真的已经疲劳至极的缘故,他感觉自己正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眼皮很快就沉沉地垂了下来。“导演我可能,要暂时在这里睡上一会。”他刚把话说完,眼前就是一黑,但意识还勉强撑着。“就睡一小会你帮我撑着外面有什么事情,马上叫醒我好吗?”“安心睡吧。”导演伸手合上瑞文半睁的眼皮,让他紧挨着丝之王座,被丝线慢慢缠绕,陷入长久的沉睡。随后,他伸手摘下了对方的十面骰耳坠,挂到了自己的右耳上。,!“剩下的事情,我亲自来处理。”“你终于打算支配他的身体了?”花猫抬起脑袋,慵懒地问道:“现在就这么做,会不会操之过急了些?”“不。”米涅瓦可图以撒微微摇头。”我等待胜利,已经等了太久了。”“斯帕德先生,您需要休息吗?”“绯红”在现实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数名警卫和安保人员围在身边。他似乎昏迷了一小段时间,好在不算太久。身上的伪装已经解除了,可是,周围的人依旧以“斯帕德先生”相称。无疑,这是“真实之欺”效果的残留,让“烟火师”免于在死后露馅,也让自己免于在昏迷中现出原形。“不用,只是有些疲劳。”彻底占据躯体主导权的米涅瓦可图以撒坐起身来,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向同样上来搀扶的比利投以一个诡异的微笑。“竞争愉快,先生。”只见,对方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头一次流露出了些许畏惧!此时此刻,死去的上位者真真正正地复活了!与此同时,青金石大厅内。“烟霾”洛克菲尔晨曦与“群青”悠然品着上等赫瓦纳雪茄。“最终还是被他走到了这一步。”“战争的下一阶段,就是我们和‘绯红’的正面交锋了。”洛克菲尔看向光滑的地面,被虚海海水冲刷过的地板已经经过重新修缮,一条条繁复的纹路中填充着青金石粉末,组成了各种精致而诡异的图案。“看来,你已经做好了你的那份准备工作。”“你的那一份呢?”“群青”反问。“你的女儿她怎么样了?”“还需要少许时间。”洛克菲尔的声音中略带无奈。“那名‘永恒的永恒’身后的上位存在似乎还在犹豫是否回应呼唤,但我相信最终结果会是好的。”群青微笑着提了提沉重华贵的多层裙摆。今天的她顶着一颗美艳贵妇的脑袋,身材匀称高挑。“还有‘酒神’。”她提醒道:“包括‘暇光’在内,这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已经开始朝重生的道路汇聚了。最终,谁会从中得益,谁会因其受害,没人能准确预判。”“只要保持好双方势力的平衡,胜利就必将属于我们。”洛克菲尔掐灭雪茄,看向手表上的指针。“届时,就将会是你和我二人的对决。”行刑过后,法尼尔区举办了空前无后的盛大庆祝,到处都是欢乐的群众。面包店主向顾客免费发放一百份奶油酥卷,就连酒吧也暂时放开限制,向单身汉们提供起了全日续杯服务。作为将“烟火师”绳之以法的最大功臣,齐格飞斯帕德先生当众发表了一次慷慨激昂的讲话。显然,在经过一天的休息后,他的面容已褪去了先前的疲累,显得无比从容自信,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也许你们难以想象,但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电影。”齐格飞先生的发言方向同样出人意料。“我喜欢《教父》,喜欢《了不起的盖兹比》,喜欢《泰坦尼克号》、《盗梦空间》和《大都会》它们在立意,剧情,拍摄技法和情感表达上各有千秋,却都是久远得即将被人完全遗忘的佳作。我希望带领新德市迈入一个能够重新拍出这些了不起的电影的时代。为此,我将为即将到来的福尼亚电影节投注一笔可观的资金”不少记者试图发掘这些电影名称的来源,好为报章内容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全都一无所获。不过,这番言论明确地指向了一个事实:和平党即将在电影节上与富裕党争夺福尼亚区的关键选票。富裕党可能借此绝地翻盘,而和平党则能以这一票将胜利牢牢巩固!“这具躯体的确还存在不少问题。”乔装的上位者漫步在洋溢欢乐气息的法尼尔街道上,边走边舔草莓冰淇淋。“有点难想象,他平时是怎么拖着这些毛病一声不吭的。”他的关节在行走时总会似有若无地传来一阵隐痛,提醒他每天必须按时服用莎诺菲止痛药。他的右眼视力下降了一半,变为金色的部分正逐渐失去视物能力。不,是正逐渐获得超常的视觉,看见对视物毫无帮助的色彩和形状。他吃任何东西都能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有时甚至会遮盖食物原本的味道。除此之外“头发该洗了,都快要结成一团了。”“绯红”伸手抓了抓脑袋上的一头自然卷。除了这些浮于表象的小毛病之外,他还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东西自体内散发,就像是一颗星球的引力,时不时牵引着四周的一切,虽然并未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改变,但被牵引的一切却又仿佛搅成了奇妙的漩涡,在身边不停打转。,!这就是属于“神明”的肉身。齐格飞先生在法尼尔又逗留了一天,与广大市民见面交谈,然后就坐火车回到麦西坎休养生息,等待一个星期后的福尼亚之行。“绯红”回到了属于“瑞文”的家门口,用钥匙打开了阿尔伯克16号的房门。“您回来了,瑞文先生!”金高兴地出门迎接,却在客厅里愣了一下。有瞬间,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陌生。“怎么了,金?”“绯红”询问道,天衣无缝的扮演很快就打消了小伙子的疑虑。“没,没什么关于,关于那个选择。”金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似乎已经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下定决心,但到了真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又一时无法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绯红”却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把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不用着急。”他说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可您之前不是说”“那已经是过去了。”上位者调整面部肌肉,露出与身躯原主毫无差别的笑容。“先别想这件事了,金,今天午饭吃什么?对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来说,这显然要更加重要。”“噢,当然!今天我做了”那种隐约的违和感依旧在金的脑海中萦绕。明明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但他却依旧能感到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理性。对。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词汇中,似乎都包含着冰冷的理性,就仿佛是一台无比精密,就连情感都能用计算模拟的机器。“唔但这怎么可能呢?为什么我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金用力摇了摇头,将怪异的念头到脑后,那股违和感竟也神奇地随之消失了。翌日,日蚀综合公司。“好久不见,波洛先生!”见身披黑色风衣,提着一只小皮箱的“夏洛克波洛先生”走进门来,泰勒斯和皮尔森二人同时起身接应。“你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要精神了许多。我能否合理推断,这段时间你在休假?”泰勒斯悠然问道。“正相反,泰勒斯先生,最近我一直都很忙。”“这一点能从您手指上刚磨出的老茧看出来。在这方面,你还要多多观察,泰勒斯。”皮尔森先生笑呵呵地说道:“波洛先生,今天想再一同小酌一杯吗?我又遇上了一桩有意思的案子,或许还能和您赌一赌酒。”“非常乐意。”“绯红”微微颔首。“走,我们现在就去‘极乐摇摆乐’!”黑金朗姆酒再度注满蛋形杯,冰块像钻石般熠熠生辉,叮咚作响。“好了,让我想想,这个故事应当从何说起”“在这之前,皮尔森,我想和你探讨一下上次的‘三金币案’。”见泰勒斯在和酒保聊天打屁,“绯红”开口道。“哦?可那个案子上次不是已经说完了吗?”“我们听到的只是从你口中说出的故事。”“绯红”喝着朗姆酒,平静地说道:“就在刚刚,我推敲到了这个故事的真实版本。”“是吗?你是从什么地方判断的?”“金扣。”上位者回答道:“你领口的那枚金扣是纯金打造的,独特花纹能表明这个款式所属的奢侈品生产商和推出日期。这枚金扣的生产是今年年初,与你破获‘三金币案’的时间吻合,你身上的其他体面衣物同样是那个季度出品的,除了你那支不上档次的表,它显然更加陈旧。”“所以?”皮尔森先生的眉毛挑了一下。“所以,我可以判断出,你曾经在今年年初入手一大笔钱财,而你兴奋地用这笔钱将家当全都置换成了更高的档次。既然是一件不受主人重视的藏品,破获‘三金币案’不可能为你带来如此暴利。”“皮尔森先生,你才是偷走那三枚金币的真凶吧?”:()然后侦探陷入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