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萨斯影视圈子里的确流传着这样的做法。”奥斯丁电影院贵宾间,院长战战兢兢地调教着录影带。咀嚼爆米花的喀嚓声不绝于耳。“为了得到最真实的演绎,一些剧组会让演员服用迷幻药,佐以特殊的催眠手法,让他们彻底代入进角色里,麦司卡林不具备高度成瘾性,是大部分制作团队的首选。事实上,这样拍出来的电影最吸票房,所以你很难说他们是一群追求艺术的疯子,还是一帮只想着钱的混蛋。”“不过,这都是些行内的小动作,我,我可不觉得这种小事需要劳驾您亲自来询问。”“事实上,我对这些小动作很感兴趣。”上位者支着下巴,手指玩着红头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银幕上的金发女郎。《美丽的希瓦》讲述的是一名寂寞难耐的少妇游荡于丈夫和三名情夫之间的不伦故事,剧情有些老套,但演绎的确相当精彩。主角希瓦将一名饥渴的女人诠释得淋漓尽致。她倚在门框上读报,在窗台上浇花,故意让带泥的浑水滴到男人的帽子上,无不透出风情万种。不过,她的眼睛总是没有焦距,沉浸于自己的小世界之中,这显然是长期服药的作用。“她就是薇芮塔丁克特?”“是的,尊敬的阁下。她很适合这种角色,在麦西坎电影圈内小有名气,尽管还够不上冬青木剧组培养出的超级影星,差得远呢!”“给我讲讲她的家庭近况吧。”“她没有孩子。丈夫奥斯本也是演员,在电影里总是和她饰演夫妻,这是她的要求,因为她担心对方会和其他姑娘在拍摄过程中暗生情愫,她不想让对方忘记丈夫的本分。”“那,你知道丽兹吗?”“丽兹是去年被选拔出的新人,那时的试镜就在奥斯丁会堂,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年轻活泼,笑容甜美,和走成熟路线的薇芮塔完全不同,是人人都想泡的那种青春型。据我所知,剧组从后半年开始就有意将资源倾注给她,如无意外,年内由她主演的新电影就会面世。”“很有意思”“绯红”注视着薇芮塔完好无缺的脸蛋,又看了看电影院长僵在脸上的微笑。“方便给我讲讲那部电影的剧情梗概吗?”黛儿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橱柜里,双手抱头,眼前的幻影晃来晃去,在她脑袋里激烈地争吵着。“谁把那瓶该死的东西放那里的?现在该怎么办?那个小妞闹出了人命!我叫你别下那么猛的料”“我们应该中止拍摄,先想办法把责任推掉”“什么?中止拍摄?我们为这部电影投入了那么多钱和精力,你现在居然想要退出”“不然呢?你还他娘的想怎么样?这一开始就是你的馊主意,乔斯!我才刚毕业,我可不想为一个女人去死!”幻影们揪住彼此的衣领,开始拳打脚踢。“继续拍摄,我们要继续把这部电影给拍完!看看这些胶卷,这可是史上最真实的演绎,我们不能这么白白浪费了它!反正薇芮塔的戏份已经没了,先把那个瓶子埋在后院,尸体放着,之后找个时间丢掉,就说她被从边境闯进来的地底生物吃了。”“她,她还活着!”其中一个幻影颤巍巍地指向融化的妈妈。只见她睁着眼睛,双手抽搐,似乎想要站起来,似乎想要向不存在的幻觉求救。“她这鬼样和死了也没区别。这样更好不是吗?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没有杀她。这只是场意外,听明白了吗?一场可悲的意外”当黛儿回过神的时候,妈妈已经不见了。幻影从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内只剩下她一个人。我该怎么办?她这才发现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憎恨妈妈,有她在的日子必然比失去她的日子要好过得多。可一切都晚了,她必须走,必须赶在警察发现这一切前离开这里,参加试镜,得到冬青木剧组的青睐,远走高飞。“她想干什么?”躲在窗外的一名剧组摄影师询问乔斯。“这取决于她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而我他娘的不知道!不管怎样,这件事不能让警察知道。她现在还不清醒,我们不能让她醒过来,绝不能让她离开农场!”黛儿飞奔上楼,翻找起了自己的衣柜,里面全都是些土里土气的衣服。她又去翻妈妈的衣柜,找到了一条艳丽的红裙,看起来就像用鲜血漂染的一般。紧接着,她开始对着镜子化妆,一遍遍地练习了起来。一个女明星要拥有最完美的微笑,要在微笑的同时落下泪水,要在流泪的同时让所有人都喜欢上自己。她有着最完美的笑容,她有着最惹人怜惜的泪水,她是备受万人瞩目的女明星!待她对镜最后一次鞠躬,翌日的鸡啼声已然传来。今天是12月的最后一天,试镜就在今天举行!,!“再见了,亚特先生。”黛儿看向窗帘上的数只黄色横瞳,向她住在森林里的朋友道别。“我不会回来了,认识你非常愉快。如果我遇到了阻挠,你愿意帮我吗?”“咕”粘稠的闷响自空无中传出,仿佛在回应她的诉求。“嘿!小姑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想去哪条巷子里当妓女?”粗重的质问声吓了黛儿一大跳。老福克身穿背带裤,挺着大肚皮站在鹅棚前。“你以为丢鹅的事情能就这么算了吗?你妈妈让我给你好好上一课,过来,去小屋里筛谷子,直到装满六个布口袋。”“就是这样!”乔斯和摄影师们在墙角窥视着。“利用剧本里的角色拦住她,不能让她觉察到任何异样,不然先前的努力就都泡汤了!”黛儿站在原地,慢慢地摇了摇头。“不,我不去。”“是谁教会你说不的,小婊子?”老福克挑起粗重的眉毛。“今天是我的大日子,我要去参加冬青木剧组的试镜。”“不行,这里我说了算。”老福克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拽住了黛儿纤细的手腕,手臂上的肥肉一节一节,仿若沾泥的粗大莲藕。“你哪里也不许去。我待会要和你妈妈好好谈谈你的家教。必须要有人教你学会听话,我想她不会否认这一点。”他伸出肥厚的舌头,在干燥的下唇上舔了舔,如同一头肥猪看着一颗香喷喷的松露。“放开我!”黛儿的后背一阵恶寒。眼看着要被对方拖到暗无天日的小仓库里去,她拼命挣扎着,试图从那只肥大的手掌中挣脱,跑到后院的脚踏车那去。她多么希望老福克也能像妈妈一样去死啊!要是他能立刻在自己面前人间蒸发就好了!她的手突然失去了束缚,身体向前一倾,摔倒在了干草堆上。待她再抬头一看,面前哪还有老福克的影子?她的愿望成真了!“咕”一只仿佛永远填不饱的胃袋在空无中低沉地叫着。“亚特先生!”黛儿爬起身,又惊又喜地喊出了声。“你来救我了!帮我出去!”谷仓后方,乔斯等人被吓得魂不守舍。“刚,刚才那是什么?你看到了吗?”“是,是的,一条粘稠的就这么把弗雷迪给碾碎吞下”“不!不!!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乔斯狂吼道,握紧拳头,狠狠揍了自己一拳,又给身边的摄影师来了两下。“你们还没明白吗?我们没有退路了!快追上她!制服她!别让那个女疯子跑进城里去!”黛儿拍掉身上的草屑,跨起行囊,急匆匆地朝后院的自行车奔去。幻觉不合时宜地袭上她的脑海,她感觉那些拿着摄影机的黑影到处都是,一刻不停地叫嚷,晃动着。她解开栓绳,跨上车座,头也不回地蹬了出去。原野和树林被她远远甩在身后,车笛的鸣叫声却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人在追自己!他们一定是发现妈妈和老福克不见了!他们会抓住我,把我关进小屋子,然后去叫警察!她已经再也不能回头了!轰!!!紧追在身后的卡车侧翻进了高草中,在平原上翻滚,落入了一条水沟,方向盘在空无一人的驾驶座前转动,燃起的火苗逐渐被水压灭。“我要离开这里了!!”她扯开嗓子,对着天空发出了胜利的吼叫。“没有人能阻止我逃离这座农场!!!谁也不能!!!”树木和绿草被她远远抛在身后,璀璨灯火晕染了前方的天空。快到了!就快到了!黛儿的胸腔越来越闷,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快到了!奥斯丁街区的屋顶就在眼前!城市的喧闹距她越来越近!她骑进了闹街中,轻快地掠过店铺和冰淇淋车。农民们在路边贩卖着一堆堆牛心,淤血浸透了垫在地面的麻布。她终于摆脱了妈妈,摆脱了农场的一切,光明的未来距她越来越近。她在一家成衣店门口停下了单车,喘了几口粗气,走进店里,装作挑衣服的模样,来到明亮的全身镜前,满意地看着自己明艳的嘴唇,修长的睫毛,以及一头美丽而卷曲的头发。她一定会被选上!不然他们还会选谁呢?她在牧场上为动物们唱了几百次歌,她对着镜子练习了上千次笑容,是完美的!传单上的时间越来越近。黛儿把自行车藏在了偏僻的小巷里,深吸一口气,慢慢朝奥斯丁大会堂走去。她想提前一些,看看会堂外面有没有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姑娘。如果她们可能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自己会毫不犹豫地让她们消失,就像妈妈和老福克一样。她必须被选上,必须,必须,必须奥斯丁大会堂外一个人都没有。还没到时间吗?黛儿抬头看向远处的大钟。,!一定是他们把人都请到里面去了,希望他们给自己留了个位置,一个能被评委们一眼相中的好位置。她环顾四周,总是伴随着她的幻影没有出现,这让她不禁紧张了起来。“好了,冷静,冷静黛儿,不能让一点点小意外影响了你的完美笑容。”“你是完美的,牛先生,羊先生和鹅先生都是这么说的。还有佩姬,佩姬也经常夸我唱歌好听,虽然她说话不饶人,但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相信有她在,爸爸一定会忘记失去妈妈的痛苦。他们会原谅我的,他们会感激我帮他们扫清障碍的”她小心翼翼地凑到会堂门口,倾听里面的声音。她最想听见女孩们的哭声和尖叫声,那是评委们拒绝她们的声音。可是什么都没有。没有念台词的声音,没有跳舞的声音,没有评委记笔记的声音。自己记错时间了吗?黛儿忐忑了起来。试镜已经结束了吗?他们已经选出他们想要的女孩儿了吗?她慢慢地敲了敲大门,传来无比空洞的声音,没有人来应门。她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也许他们正在考验演员安静的本领。沉默的演绎也是一种技巧。”黛儿心存侥幸道。终于,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门。吱呀昏暗的大堂映入眼帘。一张张椅子上没有任何人坐过的痕迹。“瑞文先生,我找到诺顿夫妇了!”金向瑞文摇晃着手中的几张纸片。“他们在泰萨斯北部,正带着他们的孩子在度假。这是他们传真来的一份合同副本。”“很好,告诉他们暂时别回来,这很重要!”瑞文拿起合同,仔细阅读条款。“在佳节前后,剧组以一笔可观的金额向诺顿夫妇租用了珍珠农庄的一部分,作为电影拍摄场地,并保证不影响农场的正常经营。”根据电影院的院长透露的剧情概要。电影的主角黛儿是一个想成为明星的农家女孩儿,在母亲的蔑视和嫉妒下长大。有一天,她得到了一张冬青木剧组的试镜传单他在地上发现的那张传单是假的,只是一个拍摄道具,冬青木剧组并没有在奥斯丁大会堂举办试镜。“看来,问题就出现在剧组为主角投放的药物上,致幻剂的作用让她丧失了分辨虚实的能力,假戏真做可她是怎么凭借一己之力杀死整个农场的人的呢?”这显然不是一名普通女孩儿能做到的事情。瑞文收好文件,回到珍珠农庄,再度查看起了原野上残留的痕迹。“这里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摄影器材也没带走剧组成员是给演员下药的‘惯犯’,药量和催眠手法都有经验,为什么偏偏在这一次发生意外?”“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超出剧本的事情。在所有的假象里隐藏着某个真相,而那才是导致惨案的真凶。”几经思索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鹅棚里的鹅。“捷特的鹅电影剧本里的确有丢失了一只鹅的情节,但为什么捷特订的鹅会真的走丢?”瑞文迅速回忆起了捷特前天说过的话。“频繁丢失的牲口,突如其然的失控也许问题不仅仅出在迷幻药上,而是服用了迷幻药的演员刚好靠近泰萨斯边境,在心智薄弱的情况下接触到了某种其他存在的呓语!”“卡梅隆,去确认一下那条车轮印的另外一端,究竟通向什么地方。”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大屋,找到了屋内的座机电话,拨给了捷特。“捷特,我有发现,待会回来和你慢慢说明。”“你才走两天呢!”电话对面嘟囔道:“怎么什么事情都能给你碰上?”“在家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到。”瑞文在主卧的镜子上快速画下几个仪式符号,与留在家里的标记建立连系,一步回到了阿尔伯克街16号。:()然后侦探陷入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