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平整的蓝色甲板,白日里载歌载舞,喧闹欢乐。此时,也只余一片怅然死寂。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长椅上,玲珑睡眼朦胧。也就是银鼎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并时不时轻轻拍几下,否则玲珑早就再次睡着了。勉力睁开一条缝隙的眼睛,古井无波的瞳孔中是同样无声无息的紫黑色海面。哈……,玲珑长长吐出口气,水汽在低温中迅速凝结成雾。冷吗?银鼎关心地声音传来。十余天下来,船队已经摆脱低纬度的高温,开始进入高纬度地区了。此时蓝色的太阳偏爱南极,一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是白天。还好。玲珑低声回答,同时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寒冷空气。咳咳咳……,因为用力过猛,冷气刺激呼吸道,玲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见状,银鼎连忙拿手不断轻拍女孩背部,帮助她顺过气。咳咳咳……,虚弱的身体同时波及到了呼吸系统,不过是喘气快了点,玲珑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呼……,刚刚吃了亏,女孩却仍然小心翼翼地尽量多吸点空气。知晓今晚很多事情都会告一段落,及至结束。银鼎没有阻止玲珑错误的吸气动作,只是保持半躬身继续替女孩抚背。两人都没有说话,不是比拼谁的耐心更好,谁先开口谁就输了。而是在默默感受这最后的时刻。快点,快点……,银鼎心中不断有声音催促他尽快离开,通道已经不稳定了。再不走的话,他就要死在梦中了。可能真是情况紧急,日常躺尸的解语尸都不再安静。黑色的眼睛睁开,从银鼎的内心看向身处梦中世界中的银鼎。闹鬼了,银鼎不是傻瓜,一切地异常只能表明世界真的不太平了。本以为的外挂结果压根不搭理银鼎,但是两天前却睁开了眼睛。只能表明一个事实:他确实必须离开了。离开之前,他想跟玲珑道个别。自有稳定的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与一位女孩独处那么久。买卖不成仁义在,即使只是血脉利益交换体,银鼎也希望能好好说句“再见”。再见——再也不见,也无所谓。成年人的道路不就是如此吗,没有什么好值得难过的。过了一会,玲珑率先开口:哥哥还记得十几天前,我们一起在高楼上看底下的那些贫民窟吗?记得!银鼎怎么可能会忘记,虽说对于上流社会的残酷早就有所猜测,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实景。很恶心,对吧!玲珑嘴角勾起,眼露厌恶。是有那么一点。银鼎则表示无所谓,类似的场景,在他破碎不堪的记忆中好似也出现过不少次了。凡事习惯就好。哥哥,还是…那样子。银鼎的云淡风轻被玲珑看成了嘴硬。嗯,心也很硬。啦啦……,对着黑色的天与海,女孩低声哼唱。没有歌词,也没有高雅的曲调。但青春女孩的甜美嗓音就是世间最动听的曲子。啦啦……,啦啦啦……,只有一个字的曲子飘入银鼎耳中,悦耳至极。如此高凌,如此伟岸……,歌声停止,转为平静的叙述。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这样。银鼎默不作声,努力成为最好的观众。每一次都失败了。平静的语气带上了几丝悲伤。我还以为,这一次会有所不同。我无能为力。银鼎没有道歉,只是平静地指出残酷现实。我没有责怪哥哥啦!玲珑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接着被自己前后矛盾的行为逗笑。噗呲,是有那么一点点啦!哥哥明明说过会保护我的。玲珑抱怨着,却并没有真的为之生气,一开始就没有当真的事情有什么值得愤怒的。在她的世界中,银鼎的所作所为已经很好了。至少,没有背叛杀掉她。哥哥,是有什么事情吗?玲珑轻声笑了笑,语气轻柔:现在可以说出来了,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哥哥。没什么事!银鼎摆手否决,几秒钟后,又面露难色道:我要离开了。玲珑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没有因为银鼎这个靠山的离开而惊慌失措。现在就要走了吗?银鼎闭上眼睛,心中的那股紧迫感越来越强烈了。但是,看到女孩那故作平静的神色。银鼎又犹豫了起来,玲珑大病未愈,他现在抛下她,让女孩一个人独自面对可怖的世界。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唉!银鼎心中哀叹,原来他也做不出什么杀伐果断的事来,只是个优柔寡断的普通人。于是,嘴硬心软的银鼎装作不在意地说道:不急,时间还有的是,等把玲珑你送到南极基地后再走也不迟。说完这句话后,银鼎也不后悔,他做事从来不后悔,只是在心中不断祷告:祖宗保佑,一定要再撑几天。再等等,下次一定干净利落地走人。保佑!是吗?玲珑眼睛微眯,对此不置可否。场中再次安静下来,良久,玲珑戏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哥哥其实是很急的吧!?哪…有?银鼎有点汗颜,他的演技就那么差么,亏他一直对此都很有信心,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玲珑看穿了。那就是喽!没有给银鼎狡辩的机会,玲珑自顾自地就此下了论断。全身躲在温暖的毛毯中,女孩灰白色的瞳孔正对的是黑色的深渊狱海。哥哥,在你的世界中,血缘关系真的那么重要吗?银鼎点点头,认真地回复道:很重要,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这么重要呀!玲珑轻声惊叹。这些天的清醒时间中,她也想了很多,其中很多是关于她与银鼎所处世界观念的不同之处。现在,玲珑试图做出最后的挽救。哥哥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这样都无法与之比拟吗?银鼎没有出声,但是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这样呀!玲珑失落地低下头,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一般,面带无奈地说道:那么,谢谢哥哥了。不用谢。两人之间的关系终究还是回到了烟海的世界。:()道雨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