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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本诺拉知道他所说的,是日本已持续数百年的“美学战争”。
美学战争——也就是所谓的“涩谷创世纪”(Shibuya-Genesis)或称“天地再造”,不同的阵营给予了它不同的称呼。
但定义是一样的:由时尚的迭代为基点进行反推,对人类学、神话学、心理学和语言学进行重塑。
时尚不再限于衣物的设计挑选、乃至外貌的潮流:它们向着更远、更深处延伸。
人的定义、人的目的、人的由来在浪潮中获得解构和重建;并演化到种种截然不同的方向。
从全新的风俗、全新的信仰与宗教、全新的语言、全新的死亡标准乃至全新的饮食体系——有人修改了基因好以草植为生、也有人加装能炉以便生吞钢铁。
同类为食也曾风靡,但很快便跟不上时尚的潮流:大家很快便发现,若以审美的标准进行判别的话——自己的同类竟如此之少。
每次日出与日落间,一切都在改变:一切。
以上种种,以“天”为周期进行着迭代。
那些不能接受改变的人,将涩谷创世纪中诞生的新人类族系们称为“鬼”。
八百万鬼众于清晨建起都市、于太阳西沉时毁去;高耸入云的神明们在白日被生产拼装、诞生不过半天,又在夜深的围攻中化归尘埃。
安本诺拉离开千叶时,绵延二十年的第七次美学战争刚刚结束。无法张开结界的千叶,在战火中被给予生命、改造成占地三百平方公里的活体都市“千叶命”;从此不再宜居。
她对依靠自己的审美,设计并制造全新的神话传说毫无兴趣;也不想把人的意义彻底毁灭,重新创造新的:你永远也不知道,由于审美的变更、会诞生出多么奇诡且怪异的东西。
一切都在变化,只有群星永不改变——至少,在安本诺拉短暂的生命周期里,看不见它们的改变。
……
“发呆?怎么发起呆了?”
等安本诺拉由记忆中回过神来,男人又跨越了几步的距离、暴露在母河投出的虚假月光之下。
她能看清那双纤细、高高挑起的半圆弯眉——像是女人化妆时,修剪后重新画上的眉毛。
男人穿着白底的衬衫、胸前印着小小的符号:橘黄色的层层波浪、以及波浪上翻滚的胎儿。
孤零零的头颅、躯干;只有一对的双手和双脚:眼前的男人在马尼拉也是一个外乡人。
但这并没有引起安本诺拉的相惜之情:如火焰般腾起的是警惕。
“你刚才抬头看什么?是想看星星吧?可惜了,这里是看不到星星的;‘外门道士’。”
外门道士……多遥远的名字?上次有人如此称呼她,也不过是数月之前。可这四个字在此出现,便已经说明了许多。
安本诺拉用冰冷的嗓音回应,熟悉她的人会明白——女冠已起了杀心:
“你不是本地人。”
“你不也不是?”男人捧腹大笑,好像听到可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而且我知道,你还有同伴。不过没关系,我只是来找你的——”
安本诺拉抬起左手,宽大的袖袍随风鼓**:光芒大作、盖去月华;随着尖锐高亢的金铁交击之音,交织着湛蓝、赤红、藏青、鹅黄、月白的五色光源冲撞而出。
五色长芒撕开空气,吹卷而出的烈风将四处的屋缘拍打得啪啪作响、半透明的帆布如幽灵般飘上夜幕——
男人的身影在“兰草”的绞杀下破碎,成了片片边缘透着淡蓝色的……光影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