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吹来的风有很熟悉的树木味道,夹杂一点雪的冷冽和土壤的腥气。他刚从阿瓦兰茨回到这里,仿佛时间被拨动回数十年前,现代化和科技未曾光顾这片山区,寂静淹没整座村庄。
他的故乡就在这里,被时代抛弃的群山围绕之地。
穿过几条山间小道,许三多没见到任何一个人,乡民或是敌人,都没有,就好像这里已经被人抛弃,他的心越发紧张起来。
熟悉的砖瓦结构小院出现在眼前,昏黄灯光从掩得并不严实的门透出,许三多掸去睫毛和肩膀的积雪,现在他终于要回到阔别已久的家。
吱呀一声,门板发出痛苦呻吟,院落内散落一地五颜六色的传单,许百顺显然不拿这些当回事,随它们扔在地上,有的还踩了好几脚。
许三多刚一踏进去,神经就紧绷起来,他感觉到了点危险,身体立刻采取措施,闪过门后袭来的闷棍,又抓住木棍低吼:“是谁?!”
那木讷呆怔的模样,却是他的大哥许一乐。许三多慌了神,赶紧放开棍子,像做错事的孩子:“大哥,你怎么在门后……”
许一乐不说话,直勾勾地盯许三多,上下打量,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放下木棍,却还紧紧攥着。
“大哥,咱爸呢?二哥呢?”
许一乐还是不说话,微佝偻起背,走在前面给许三多带路,他频频回头看许三多,进门前又看了一眼。
推开门,许百顺剧烈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屋里冷得像冰窖,昏暗的光没带来一点暖,反而让照不到的地方显得诡谲。
许百顺喘着气在里屋发问:“谁来了?”
许一乐开口:“老三回来了。”
借着屋里的灯,许三多才看清楚许一乐,木讷的脸上弥漫着失意落寞,老得厉害。
“大哥,你怎么……”
许一乐不愿理他,又钻出门外,抱着他的木棍缩到门后躲避风雪。
许三多卸下背后的包,鼓足勇气才敢走进里屋,去面对他的父亲。
里屋一样的冷,许百顺没舍得开灯,是许三多进屋时才按下的开关。
灯一亮,闪得许百顺眼睛眯起来,他看见许三多,下意识地骂:“你个龟儿子!你不在军队里好好待着回来做啥!”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舒服,高低下床来揍许三多一顿,但是就算靠在床上,他也依旧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俯视许三多,只因为他是他的父亲。
而许三多的两行清泪就这么落下来。
他现在很少哭了,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在看见老了的大哥,病了的父亲,冰冷的屋子之后。
许百顺瞪圆了眼睛,抄起手边的衣服砸向许三多:“哭哭哭,哭什么哭!你个龟儿子是不是偷跑回来的?被抓住要坐牢!”
“我不是!”许三多带着哭腔否认,“我没有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