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汗勒马望见两红旗骑阵轻松碾碎夜不收阵线,逼近东岸炮兵阵地,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哈哈哈!刘招孙已是穷途末路,命令前面牛录额真,一鼓作气,把开原炮兵赶进苏子河喂鱼!”巴牙剌领命而去,达尔汗胸中涌起无限豪情,他扫视战场,前方三百步外半月形阵地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杆巨大的麒麟战旗在空中迎风飘扬,战旗前面是一道胸墙和壕沟,胸墙后面站着一队队严阵以待的开原军,他们只将头盔露出墙头,红缨头盔下面,无数双眼睛正在朝两红旗大阵打量。达尔汗是镶红旗两大甲喇额真之一,他是旗主阿巴泰麾下心腹,是镶红旗中强硬的主战派。被阿巴泰安排攻打开原军炮兵阵地。万历四十七年秋,达尔汗奉命留守赫图阿拉,没有随八旗主力南下,错过了浑河血战,对此,这名悍将一直耿耿于怀。后来八旗大军惨败而回,十二万人仅存四万不到,连镶白旗旗主杜度都被刘招孙俘获。达尔汗在震惊之余,也对开原军产生了浓厚兴趣。他虽然知道这支军队很强,不过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亲自和刘招孙过过招儿。眼下,机会终于来了。达尔汗恨恨望向混乱不堪的战场,神色变得更加阴鸷。西岸残留的开原军还在苏子桥下集结渡河,他们人数虽然接近万人,不过达尔汗相信,大汗自有对付这些尼堪的办法,不需要他来担心。达尔汗将目光转回东岸,两里之外的开原火炮在射过十几轮炮弹后,渐渐停止炮击,炮兵们忙着给火炮清理炮膛,给炮管散热。半月型阵地中央,战旗上的黑麒麟格外引人注目,达尔汗对旁边牛录额真道:“杨古力,尼堪这么快就修好了工事,刚好卡在要道之中,两边都是沼泽淤泥,不便大军通行,你看那壕沟和胸墙,布置颇有章法,将领一定是个老手!这仗怕是难打,我们能绕过去吗?”牛录额真杨古力连忙道:“主子,奴才派人哨探过,要想攻打东岸炮兵,只有从这片土坡过走。向北三里倒是有路,不过要绕道。”达尔汗连忙摇头:“不可绕道,骑兵立即进攻,旗主令我等速战速决,不可拖延!”两位镶红旗将领正在说话,忽然听见骑阵左翼一阵骚动,左翼响起嘣嘣的弓弦震动声。“主子,尼堪骑兵偷袭左翼!来了好几百人!”背插红色三角小旗的巴牙剌纵马奔到达尔汗面前,用满语大声禀告道。“不可能,对岸尼堪骑兵还没过河,渡河的骑兵已被乌真哈超驱散,伤亡过半,从哪里来的尼堪骑兵!”达尔汗还没说完,便听到左翼传来震天动地的厮杀声。一队开原骑兵风卷残云般向两红旗骑阵腰部冲来。“是没被燧发枪打死的尼堪骑兵!”“几百骑而已,不足为虑!”达尔汗大吼一声,对杨古力道:“抽调一千勇士,挡住尼堪骑兵,把他们全部杀死!”两红旗大阵立即变换阵型,左翼一千建奴挥舞腰刀铁锤,朝对面疲惫不堪的开原骑兵冲去。四百多骑开原骑兵组成四列阵线,前面两排是火铳和长枪,中间是镋钯,最后一排是腰刀,由于很多骑兵受伤,他们的阵线并不严整。双方骑兵很快来到两百步位置,两红旗牛录额真们大声叱咤,命令骑兵抛射,一千名骑手纷纷扬起骑弓,轻箭缓缓升向天空,从最高点急速落下,发出阵阵尖啸。开原骑兵火铳同时鸣响,持弓的骑兵向建奴射出轻箭,在浓重的白烟笼罩下,阵中传来一片惨叫,迎面冲来的两红旗骑兵也有几十人坠马,双方第一轮进攻,各自损失五六十人。两百步的距离很快跑完,双方进入五十步的投掷距离,两边很有默契的同时扔出飞斧和铁骨朵。交错而过的兵刃再次在双方骑兵们中溅起一阵血雨。“以命搏命,尼堪这是找死!”杨古力望着前方不断落马的敌军骑手,冷冷笑道。冯河将脑袋一歪,堪堪躲过一只迎面飞来的铁骨朵,他看也不看,手中短斧脱手而出,前方十步,一名正红旗巴牙剌被飞斧劈中脑袋,惨叫着跌落马下。骑兵对冲,二十步内,投掷兵器威力惊人,飞斧铁骨朵借助马速,能够产生令人恐怖的杀伤力,由于马兵阵型密集,只要投掷出去,必然命中目标。这轮投掷之后,双方又有一百多人坠马,很多人被直接命中面门,更多骑兵则让铁骨朵砸中躯体,坠马后被铁骑踏成肉泥。两波攻击过后,四百骑兵剩下不到两百人。密集的墙式冲锋阵线被建奴撕开出无数道缺口,最宽的缺口甚至能容纳两匹战马并行。“填补位置!举枪!”冯河连续躲过两波铁骨朵袭击,心脏剧烈跳动快蹦到嗓子眼上,他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喊叫,周围嘈杂不堪,充斥着人马喊叫声,骑兵听不到他的声音。,!他顾不上这些,将手中令旗高高竖起。两百骑兵同时加速,燧发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前排骑兵扣动扳机后,立即将燧发枪插回钲带,拔出腰刀,对着迎面冲来的建奴骑兵猛砍过去。对面同时飞来一波重箭,那些射术娴熟的巴牙喇用重弓抵近射击,在重箭攻击下,燧发枪兵几乎全部坠马。第二排长枪兵随之杀来,他们将长枪斜斜上扬,借着战马奔跑的惯性,猛地刺向前方正在射箭的巴牙喇脖颈,上百杆长枪刺入巴牙喇骑手脖颈,开原骑兵营在平时训练中尤其注重这种冲锋突刺,要求百步之外冲刺能够连续三次刺中敌人眼鼻喉心。一些巴牙喇及时换掉手中弓箭,手执长斧长刀和长枪对劈,再次给开原骑兵造成杀伤。双方交错而过,战场上又增加了百十具尸体。三波冲击,骑兵营终于将两红旗骑兵大阵拦腰打穿。然而他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五百骑兵只剩一百多骑。冲出建奴大阵的骑兵在两百外停下。冯河遍身是血,他咬牙坚持,抬头望向四周,骑在马上的兄弟只剩最后一百人。照这样冲击下去,再要一轮,东岸骑兵营就要全军覆灭。冯河望着一众兄弟,各人都是杀气腾腾,不少身上负伤,鲜血混着建奴的血迹淌过马鞍,滴滴答答落在原野枯草上。幸存骑兵组成最后一道单薄阵线,他们手持各式武器,有镋钯,有长枪,有腰刀,还有些人端着装好弹药的燧发短铳。很多人手上负伤,全身颤抖。“都把兵器握紧了,别像个娘们儿!”冯河左臂被斧头劈中,血水顺着锁子甲不停往外涌,他艰难的拉起缰绳,右手拎着把单手腰刀,顾不得擦拭脸上血迹,抬头望向对面再次冲锋的后金骑兵,大声道:“冲阵!杀鞑子!”一百多骑兵沿着河谷,缓缓加速,开始最后一次冲锋。对面同时响起急促的战鼓,建奴立即整顿人马。刚才那番冲阵给后金兵造成五百多人的杀伤,遏制住了两红旗的进攻势头。不过建奴骑兵很快得到补充,援军加入后,他们的阵线变得更加严整。一千后金骑兵蹄声隆隆,如死亡之海,碾压向三百步外的开原骑兵。杨古力挥舞令旗,大声叫道:“尼堪就剩下一百人,杀光他们后!再去杀胸墙后面的尼堪!”牛录额真话刚落音,身后忽然响起轰轰炮声。杨古力愤怒骂道:“尼堪不讲信用,我们炮手都停止炮击了,他们为何突然开炮!”四门隐蔽在半月阵地周围的四磅炮同时发出怒吼,三斤多重的铁球呼啸着砸向杨古力侧翼正在向前冲阵的两红旗骑兵。:()挽明从萨尔浒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