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舟无法相信调查到的情况,立即就赶往了澳城,想去求证,想去问问季昱,想听季昱亲自来说。然而就在他找到季昱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人,确实已经不再是自己曾经信任的三叔了。他那时二十一岁,脾气难免冲动,暴躁地质问季昱为什么变成这样,却仅仅只得到一句“想赚钱而已”。季惟舟一怒之下,挥了一拳过去,在那之后,便离开了澳城,再也没有联系过季昱。后来,直到十年前,季家收到了季昱死亡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在季惟舟去澳城后的第二年,季昱就离开了澳城,回了内地,在越海省定居。季昱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而事故发生的原因,是季昱酒后驾驶,撞上了路边护栏,发生爆炸,人当场就没了,当他们看到尸体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了。老爷子老太太在看到面目全非的尸体,和那份清晰却又冰冷的dna鉴定报告的时候,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而季惟舟这些年也一直活在悔意之中,从没有一时一刻放下过。这些年,季惟舟始终没有放弃调查当年那起意外车祸。季惟舟始终不相信,他知道季昱是一个从不喝酒的人,虽然很多年过去,人也早就变了,但季惟舟不认为就这么简单,只是一场意外。然而,在后来的调查中,季惟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而至于钟意,他们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存在,因为季昱从来没有真正领养她,而更奇怪的是,季昱离开后,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曾经和季昱生活在一起的女儿。季惟舟思绪缓缓回拢,抬头,看向钟意:“你知道,季昱曾经是警察?”钟意一愣,猛然抬眸,看向季惟舟,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季叔他不是做赌场的吗?”在钟意的记忆中,她只知道季昱的生意很大,但她从来不知道,季叔居然曾经是警察。季惟舟缓缓摇头:“十几年前,季昱确实是警察,后来才开始做生意的,老爷子痛恨家里出了一个开赌场的儿子,就把人赶出了家门,所以,那些年,季家和季昱从来没有过联系。”“大概十二年前,我见过季昱一次,在澳城,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听到季惟舟的解释,钟意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年,从来没有听季叔提起过家人。季惟舟思忖片刻,又问道:“但是,季昱离开后,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闻言,一瞬间,曾经的记忆一寸寸涌现在脑海里,钟意声音很低很浅,回忆着:“当年季叔离开后,我因为亲眼目睹了车祸的发生,出现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心理问题,季叔当时家里的保姆阿姨,带着我离开了,后来一直把我带大,阿姨是海州人,所以就带我来了海州市,最后定居在了这里,而赵厅就是我们家的邻居。”钟意缓缓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季叔为了我的安全,从来没有把我的身份暴露出来,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和季叔的关系。”季惟舟没想到,原来,这中间曾经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季昱的死真的帮着如此多的逻辑悖论,更没想到,原来如此乐观的姑娘,曾经有过如此颠沛的时光。但还有一件事,他想不透。“昨晚在酒店,你提起的那个已经被判了死刑的人,和季昱有什么关系?”听到这句话,钟意指尖颤了颤。“那个人,是季叔的手下人。”“手下?”季惟舟皱眉问道。钟意点了点头:“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在孤儿院里了,我姐姐比我大十三岁,差不多在我四岁,姐姐考上大学了,带着我离开了孤儿院,姐姐很辛苦,要上学还要供我读幼儿园,后来姐姐认识了那个人,他们成了男女朋友,我只知道姐姐喊他‘阿城’,应该是城市的城吧。”钟意说到这儿,端起杯子,浅浅抿了口咖啡,很苦很苦。她放下杯子,继续道:“那个阿城其实是个毒贩,那时候,他们在利用人体运毒,而他们的人体运毒,是把小孩子的身体掏空,塞进毒品去,然后转手卖给下家,后来,阿城趁着姐姐不注意,把我偷了出去,姐姐为了救我,被阿城杀了。”说到这里,钟意通红的眼眶里,缓缓流下了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没有声音,却能让人感到无尽的悲伤。季惟舟甚至看到了她浓密的眼睫不停颤抖着,忽然心口一窒,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一般。季惟舟拿起纸巾,抬手,在钟意的脸颊上,轻轻的擦了擦,擦掉了眼泪,声音温和,说道:“如果你不舒服,就不要说了。”闻言,钟意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早就可以面对这些事情了。”钟意朝季惟舟笑了笑,柔白的脸上,笑意倔强,更让人心疼。可季惟舟要做的,便是永远尊重她。钟意喝了口咖啡,嗓子的干涩刺痛有了缓解,而后继续道:“后来阿城被抓,我在警局碰到了季叔,季叔可能看我可怜,就把我带走了。”“而这些事情,也是后来,我从季叔那里听说的,季叔没想到,阿城居然敢碰毒。”“所以,你怀疑这个‘阿城’没有死?”季惟舟问道。钟意缓缓摇头,否认了这个问题:“不,‘阿城’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被执行死刑后,警方通知季叔去领回了尸体。”“那么,你是怀疑,认为昨晚的任务目标严柏松和当年的那个阿城有着某种关系?而你认为,当年季昱的车祸,也和这个严柏松有关?”季惟舟顿了下:“或者说,和毒品有关?”闻言,钟意犹豫了几息,缓缓点头:“当年季叔的生意基本上就是赌场,赌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混进去的可能,我在想,季叔当年的死,会不会是牵扯到了毒品?否则有什么人会在这么多保镖的眼皮子底下,杀了季叔。”“而且季叔出事前,曾经就给我一封信,这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就好像,预感自己要出事一样。”:()深渊里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