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饼老头放下切肉的刀子,拿上一张干烙的饼,沾上大酱,直接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热乎乎的,在寒冬中吃起来格外有味道。“老板,来个卷饼。”一个女声从小摊侧面传来,来人顺手将钱扔进了布袋中。“道首,这会儿你得有口福了。”老头撂下饼,给青染做饼。“你这大秦官话说出口就暴露身份了,‘神算’。”老头呵呵笑着,给青染极快地准备好卷饼。“道首,‘裁判官’要是猜不到我的身份,才值得怀疑呢。一切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了,今天她必然会认出我来,而这两个饼也是我的报酬。”“客官,慢走啊。”老头朝着青染挥挥手。青染看着“神算”满是皱纹的脸,拿过饼,不嫌弃地坐在了街边的石阶上。神算把脸一抹,一张薄薄的脸皮掉了下来,底下的脸仍是遍布皱纹,却犹可见几分仙风道骨的神采。他从暗处拖出一个西域人,靠在摊位后。他将吃剩的蘸酱大饼兜上,转身和青染并肩坐着。两人啃着饼,吃得一个比一个香,仿佛这普通的卷饼是珍馐美味。神算牙口不错,凉掉的饼子磨嘴皮子,可他吃着毫不费力。“老杨,要是一个东西真成了万金油,能解古今往来所有事情,那可就无厘头了。因果是这样,命运也是如此,倘若衡量这世间的维度都无厘头了,这世界还能有什么可诉说的东西呢?”神算说道:“道首这一声老杨,我是不敢当的,我能在别人面前自称老朽,老夫,可在道首面前还是微末之余,不足道也。”“人见多了也不是好事,记得多。才发现现在的世界也不过一直是几个老东西在斗来斗去,没甚意思。”青染捧着卷饼,突然话锋一转,“神算,有些话可是不能讲的。比如随意论辩一个女人的年龄。”青色的火焰骤然从神算的嘴边爆发,把半截饼子和神算的半边胡子烧成了飞灰。神算像是早料到这般,没动一下。直到吃了满嘴的灰,直到青染从面前消失才缓缓站起身,把嘴里的污秽吐干净。他虽隶属秘学会,但青染的计划他并不认可。世界的意义为何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在他眼中青染早已魔怔,消磨神明,创造神明,仅仅探索世界的意义,她就敢以比肩神明残余的位阶做实验。她的两个徒弟不就是这样吗?所谓“灶爷”便是粉碎“火德”后将所谓世界意义的核心结合的成果。而“兵灾”又何尝不是将“兵主”打散成两份,攫取了“昊天”的灾厄凝聚成而成,只剩下的位阶“武爷”难以为继,根本不是常人能登临的。或许青染向大秦神武皇帝讨来的那尊武帝像便是为“武爷”而准备的。神算不知道想起了几个月前的那场酒会,那个跪地不起的孩子。修水行的人啊。谁又能说是邪道呢?连命数的这种东西都能不知来自何处,“云兮”和“灵”皆能诠释“命运”,不过一个自天上俯瞰地底,另一个则自暗处摸索实处的纹路。谈何正邪?神算身形模糊,如一层水雾,融入人群中。原处小摊,中年人扶着后脑勺醒来,赫然发现摊前收钱的布袋中多了好几枚银币,惊呼一声,连连颔首感谢上主赐予。全然不知刻印者中最前列几位刚在他的摊位逗留了,这难道也是所谓命运?恐怕身处神明俯身的世界中,无人在意这命运到底是何意。今天也是风和日丽,起码对于没有敌袭的西海岸灯塔防线就算是刮上风暴,只要没有遗种袭击,那就算可以开香槟的好日子。“新来的小子,你到底是哪个小队的,快滚回你的岗位上。”粗哑的嗓音从一大块铁料后面传来,“呆头呆脑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要不是这几天刚好是待修之月,你这个怂样早就被上岸的鱼兽吃掉手脚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嚎呢。”一个壮汉对着亚希伯恩指指点点的,引来周围一群人几声笑声,但壮汉看去时却个个忍住笑声,不敢作声。他露出衣裳的没剩下几块好肉,或者说浑身都蒙着一层铁皮,体内当中早就找不出成分纯净的血液了,没有每天纯化滤过,迟早要躺倒。就算在亚希伯恩眼中,能在如此复杂,难以分析成分的因素环境浸泡下,灯塔这群人还能这般活蹦乱跳都堪称神迹,但不知道这一份神迹到底属于谁,“灵”,“扶桑”,“大衮”,抑或是三者掰手腕的时候从天穹上坠落了一份不得了的混合体。颜焕和余期白带着他来到这之后,与灯塔的首领交代了两句,便开船载着灯塔带给“大衮”的土特产朝着大海深处远航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他进入了一个作战分队做后勤工作,给灯塔无偿打黑工。“报告长官,异铁一号分队”亚希伯恩答道,物资官没空鸟他,只是习惯地训了他几句,根本懒得听他的话,便让他去统计搬运物资了。毕竟灯塔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大多是外界的刻印者犯了事,下了禁制送进来打黑工。服役二十年,还剩下个人样的就能出去。但这么些年来,都是断胳膊断腿的,装了机械义肢。当这些人出了神明遗迹,受到现实管控的刻印被迫收缩,况且每天维持身体和机械部件的高额技术成本根本不是这些人能负担。这时候可就不是主观意义上的自由了,那可是有命出去,没命回来了。亚希伯恩闭上嘴,老老实实地按照分队长的指示在一堆回收的机械部件和养护物品中,矮子拔高个。成色太暗的不要,谁知道到底是经历了十八手还是十九手,安全没保障。颜色太亮我不选,不是重新喷涂就是大有问题,刚坑死上一任主人。最重要的要去申请五颗十一代系的遗种精粹,那是整个作战分队在接下来三天作战任务的补给大头之一。:()神遗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