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屋子中,亚希伯恩欢快地在牛棚饲养槽中倒着食物,他似是无意识,将干料灌满了整个饲养槽,还没有停止,饲料堆成小山,倾斜而下,洒了一地。纸做的瘦牛为难地看着满得溢出来的食物,认命地把头伸向饲料。他本是纸做的死物,灵智全来自颜焕,为了满足一直控制住亚希伯恩的要求,这头惟妙惟肖的纸牛肚子里面早就装满了各类饲料。“意象拟形”配合令符使死物有灵,却要分享本体的灵智。忽然,亚希伯恩手一哆嗦,手上刚准备的新鲜饲料全掉在了地上,他眼里神采慢慢回归,一股刺痛环绕在太阳穴的位置,像是有人拿铁签刺入他的身体,狠狠地搅动了一阵。亚希伯恩回过神,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张亭北给他讲解梦境成因的时间点。“张亭北?那是谁?我叫亚希伯恩,是霍恩家族的老四。”亚希伯恩的意识纠正着他的想法,他刚弯腰想捞起地上散落的饲料,却感到头脑错乱,一阵一阵的声音说着他不认识的人名。“最近,我是睡眠太少了,还是大哥的成人礼快到了,我太兴奋了?”亚希伯恩拇指摁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摁着,缓解着疼痛。他整理了一下地面和饲料槽,转身离开牛棚,便见到大哥和三哥匆匆忙忙地从镇子的方向跑回来。见到形色有些狼狈的两人,亚希伯恩没有多想,虽然父亲不让他们下到镇子上,但是他的三个哥哥却总是偷偷地溜到镇上。其中以二哥约翰最为过分,隔三岔五就趁着天黑,父亲熟睡的时候下山找玛丽亚修女,彻夜不回,总是玛丽亚修女送他回山上。不过镇上的人都很讨厌他们,玛丽亚修女是为数不多愿意接近二哥的,所以即使她身上总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亚希伯恩还是对她颇具好感。“大哥,三哥!”他抬手向着他们挥手,大哥是个闷葫芦,对他点点头,三哥还是很和蔼的,对他也不错,到镇子上的时候还会给他带点新奇玩意,虽然二哥总觉得他心思太重。张亭北老远就看到亚希伯恩傻乎乎地向着他们挥手打招呼,心中便知他还没有恢复正常状态。他悄悄对余期白说道:“师兄,不要忘记了在路上我和你说的东西。”余期白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接近山上的小屋,两人放缓脚步,亚希伯恩就这么看着他们,直到两人走到他面前。“大哥,三哥,你们放心,父亲还没醒,他昨天晚上还在给大哥你准备成人礼的内容呢!”他心头有些埋怨,明明就要成人礼了,却还要到镇子上,这被父亲发现了,可免不了一顿责罚。余期白疑惑地拍了拍亚希伯恩的肩膀,“四弟,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你的成人礼啊,你昨天晚上不是还很兴奋地和我说,你等已经迫不及待知道教堂下面的秘密是什么了吗?”“啊?”亚希伯恩挠挠头,是吗?随即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怪不得早上我觉得头有点痛,原来是昨天太兴奋了,没睡好啊。我们快去把父亲叫起来吧。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还没有起床。”说罢,他准备急匆匆地小跑到父亲的小屋前,父亲一直都是独自睡在一间屋子里面的。余期白本做好了被亚希伯恩质问的准备,谁知亚希伯恩不带任何怀疑地就相信了他的说辞,甚至自动组合出了合理的解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背向他的亚希伯恩喊道:“四弟,你还记得大哥叫什么吗?”听到这话的亚希伯恩有些古怪扭头盯着余期白,说道:“大哥,你在镇子上玩得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你不是叫余期白吗?”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没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余期白摆摆手,让他去找父亲,亚希伯恩不疑有他。两人沉默地站在原地,直到确保亚希伯恩听不到他们谈话为止,余期白幽幽地开口道:“操之过急了。”他在教堂里面的爆发,力量峰值超出了画轴的阈值,尽管总量没有到达画轴的上限,但是仍然对梦境的稳定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张亭北说道:“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最为危险。但另一方面也验证了我的猜想,这一场潜渊之梦就是一场大戏,镇子,家,教堂都是不同的舞台。我们都是配角,唯一的主角就是梦境的主人。戏剧不可偏移地走向最后结局,但通向最后一幕的关键就是主角,因为主角才是千里,配角只是伏卧的灰线。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一场大戏的精彩程度和走向就一定是由主角而定的。”“长生观和‘博论者’生命学院认为人的生命来自三个维度,来自心脏,大脑,和他人的视野。拥有‘无生’的不死者在他人视野中获得生命,但常规意义上的生命来自于心脏的延伸,乃至于肉体的概念。但是大脑却被认为是禁忌和不可探索的地方,其本质就算是‘梦境’也难以窥见真相。”余期白目光灼灼,张亭北偏开他的眼神,“兵灾”的眼中蕴藏着直戳内心的力量,不是常人可以抵抗。“时不我待,我们不可能在梦境中等到亚希伯恩正常遇到成人礼的环节,他在梦境里面代入角色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我们。虽然这样的结局稍显突兀,但美好生活可是靠我们自己争取的。”张亭北掉转视线,和余期白对视在了一起,丝毫不让。余期白深深地看着他,长长舒出气,“美好生活吗?还真是你会说出的话啊。只是青染师傅的计划不能受影响,这是我的底线。”他完全明白张亭北的过往,张亭北所有的心机,深沉,暴戾,热血都是为了无所畏惧的方向,“生主”无疑会选择这样的人,疯狂又无畏。看到余期白选择让步,张亭北也放下心,他这个师兄说一不二,在某一方面严肃又固执,但又其有可爱之处。:()神遗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