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以尸体存在?神明还有尸体这一概念?”黑商人放下茶杯,说道:“你问我这些,我又怎么知道结果。我也只是一介凡人,这种事情我也不知晓,但我猜,或许那是一种和时间侵蚀共存的状态,就像是普通人彻底死掉,又或是刻印者争夺的那张刻印宝座。”亚希伯恩遥想自己在星空中看到那块褶皱,这时的感觉,就像是天空这一完整的躯体在某一处的皮肤被搓皱了,直到肌体破损,从中淌下血液,悬挂在空中,血丝变幻为触须,向下汲取现实。“博论者”浑身上下真的流淌着知识组成的血液吗?亚希伯恩脑中存在这样奇怪的观念。他张口想向黑商人描述自己所见的情况,但支吾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黑商人见他哑口不言,张着嘴憋屈的模样,把稍凉的茶水再送到亚希伯恩面前。亚希伯恩双手捧住茶杯,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喉而下,浑身的紧张都掉落了。他喘息得厉害,盯着空荡荡的茶杯好一阵子,才恢复下来。“我看到一些东西,但我描述不出来。我这双眼睛在被福德神父治好后,总感觉不对劲,似乎我在观测某些东西的时候,不会再受伤了。”亚希伯恩隐约猜到这件事情和福德神父有关系。以往只是位阶交手,青染都让他慎重,这一次,亚希伯恩的视野都扩张到极天之上,却再也没有不适。黑商人神色稍异,“按照秘首的说法,你和福德有了因果,他以眼睛和对‘灵’的信换了你的。但未来如何,我也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眉宇间不由得染上一丝烦躁,但在黑商人的极力压制下,亚希伯恩没有注意到。“这么说来,我又在不知觉间欠了人情?”亚希伯恩心中一阵悲催。“你这么说也不错,但是福德和奥威亚教会却欠了秘学会更大一份人情。这件事情,不用再多说了。这天塌下来,也是个子高先顶着。”“所以,像我这样的矮子不需要撑着梯子硬顶着是吗?”亚希伯恩捏着杯子,脸上露出一点苦涩。“刚才书翁发誓的时候,‘因素观测’中,我看到了无边星空中的一个东西,我觉得那是‘博论者’。我在进来之前,还莫名其妙地看到了西海岸的场景分割了现实,裂缝交界处和从海中甩动的触须击碎了好几列车厢。”“我也不想顶着梯子硬顶着天,但事实就是如此。”黑商人的表情在听到“博论者”的时候脸已经沉了下来,亚希伯恩不可能是“博论者”的信徒,普通人想要不借助固定仪轨,得到“博论者”的一眸,需要多伟大的智慧?至于西海岸和现实边界撕裂,不由得让他想起了祂们来到奥威亚的那一趟列车。被“大衮”的邪魔信徒袭击的事件,只不过自始自终出手的也只有他,甚至亚希伯恩连车厢都没有踏出一步。“我只能归咎于福德的那双眼睛带给你这种奇怪的能力。”黑商人又倒了一泡茶,这第三杯茶竟然比先前两杯的颜色淡上许多,和一杯白水也差不了多少。过去都是虚妄,你怎么知道过往都是虚假的呢?亚希伯恩承认无论是他怒斥大君,还是现在,这句话对他而言,真如同肉中之刺,隐隐作痛,却不得法子去除。他并非不在乎泠的过往,他只是害怕面对,就像是面对前哨营地密室中的巨大冰壁,狰狞的龙种舔舐着寒冰。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他真怕过往的时光真如梦境。梦醒之日到来,一切消散后,一切便只能在意识中保留着,有朝一日也是回忆淡忘,然后无人问津。“我一定要去西海岸,很多秘密还有事实,我一定弄明白的。”亚希伯恩沉默良久,下定决心。“我和大君接触很多,他的能力能杀我千百回了,但每次他都恳求我拯救他。都是那场‘大公之死’啊,可我再也找不到更多的东西。那位大公完美无缺,倘若我也能像他那样,或许很多遗憾都不会发生。”“你现在才什么年纪,能有什么迈不过去的憾事?”黑商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有功夫想这些事情,白日梦不如少做些。“一切都做时运解释吧。”亚希伯恩翻遍了资料,一路上和他有关的东西,资料都少的可怜,从坚韧号开始,一艘舰船不知道抱着怎么样的目的,自出港后便杳无音讯。满载着货品永远的消失在烟波中,连最刁钻的小说家都没有杜撰,添油加醋的兴趣。“对了,图纸方面,我们和谁合作完成。机械学会吗?”亚希伯恩主动摆脱这个话题,这种泄气话再继续下去,两人都悲春伤秋的,这丧气话怕不是无穷无尽了。黑商人刚被他勾起了满肚子的感慨一下子就戛然而止,他咳嗽一声,说道:“我还没有把图纸送到机械学会,这次我们也不找机械学会。机械学会和教会牵扯甚广,我决定向王室投资,这次维多利亚公主和李济澜也是为此而来。”“原来如此。”亚希伯恩点头,他还道奥威亚这座被青染在书中冠以王国最无趣城市怎么还能无缘无故吸引往王室重要成员的到来,果真是带着目的。“原计划我们若是前去王都,那图纸的问题自然能交给因素工坊解决,巡猎核心的问题也更好解决。”黑商人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松了一下,如果目的地是王都的话,可就是被镜界淹没的王都中央图书馆扯上关系,凶险程度绝不输西海岸,甚至尤有胜之。“可惜这西海岸坏了计划,不过在奥威亚落脚,也并非坏事。这里的机械技术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那些不要命的学者,从‘博论者’那边篡夺的权柄可不简单。倘若余期白不介意,倒是可以带你见识见识。”黑商人循循善诱着,成功勾起了亚希伯恩的兴趣。:()神遗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