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亚希伯恩变成纸片人的同时,书翁的形象反而丰满了起来,一个秃顶老人的形象不断变化着,有时是肤色阴柔惨白的诗人,有时又是肥头大耳的富家爷,甚至有时候变成身材妖娆,面容姣好的女郎。他的身躯像是一团烂泥巴,随时变化着形态,亚希伯恩莫名想起了曾经封印在雪原地下坚冰中的黑剑,也以这样一种泥巴的形态袭击过他。而现在变成了他脖子悬挂着的权戒。最后仍然固定为一张薄薄的纸片。书翁才从灵体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亚希伯恩早就恢复正常,正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像是人,也不像是不死者,两个人看向对方的滑稽模样,不由得都笑出了声。五官和衣裳全都由黑漆漆的字符组成,既有西域的文字,也有夏域的文字,随着他们表情的变化,字符旋转扭曲着。“欢迎来到书中世界。”书翁扭着自己薄薄的腰,一层层字符翻滚着,层次分明,勾勒出一副英俊的模样。书中世界。亚希伯恩伸出没有厚度的双手,抚摸着文字堆砌的书架,木质的气味,油润的手感都与平常一般无二,只是这一大堆文字字块的堆砌,竟然可以拥有除了外表之外,书架的所有特征。亚希伯恩定睛一看,书架上密密麻麻写着这一大排书架的信息,木头材料,制作工艺,价格,历史,香型分析仿佛这排书架已经化作一本百科全书,记录着所有信息。“很神奇吧。”书翁迈着软软的纸腿,别扭地走到亚希伯恩旁边,灵体当多了,一下子变成实体,踏上实地,摸上实物,多新奇的感觉。“如果严格而论,这只是神明遗迹和现实之间边境区域的微缩显现,但和西海岸那样凶戾的大裂口相比,这就像是针扎手指而产生的小孔洞。”这覆盖书房的小小空间甚至不算正常的边境区域,‘博论者’真正的神明遗迹则像是那渺远的星空,是关于虚幻的知识的具现,从人的精神和现实世界现象中向外界伸出触须。“就像是失落之地和外界间隔的灰雾树林一样?”书翁思考着,“我不知道,关于失落之地的书籍和资料被秘学会保护得很好。不过看你的反应,大抵是这样的。”大抵是这样?亚希伯恩沿着这片世界的边界走着,在交界之处,皮肤的文字淡化,凝实的肌体包围上来,界面处血液,肌肉寸寸毫毫展露在外。“只不过血液的流速格外地慢。”纸片人状态的亚希伯恩感受不到心跳,只是近乎静止的血液还是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参观够了,就过来办正事吧。”书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愉悦,其实单从抽象文字组成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亚希伯恩能辨认出他的表情,只是因为书翁的脸上满页都写着“愉快”的字眼。“正事?”“你以为黑山伯爵为什么要费心费力整这么一出?以一本前帝国时代的古律法书为基石,以‘梦境拟真’为框架,沾染‘时序’权柄的物品为控杆,才能保证在安全稳定的前提下,能有大量时间供你学习。”减缓时间?还不是“时序”碎片的力量,只是沾染其中一点力量的物品就能有这般效果,亚希伯恩突然有点心疼那块怀表了,自己真是山猪吃细糠。“对了,以后每天下午都过来,你带什么进来都可以,千万不要带镜子进来。”书翁严肃郑重地吩咐了一句。“镜子?”亚希伯恩的脸上飘满了疑惑。书翁的纸脑袋猛晃着,“对,任何明显反光的东西都不要带进来,只要你不怕被‘水镜界’拉入一片酸水当中,那就随意。”“好。”亚希伯恩也摇晃着自己的纸片脑袋,对于这种实质上的提醒,他一向从善如流。“明天下午还是宽限一天吧,我要陪泠参加秋元节的庆典。”亚希伯恩提醒道。书翁抖得浑身纸片翻滚,虽然脸上流着不情愿,但他还是同意了,当然这是看在泠的面子上的。“既然话都讲清楚了,那今天的内容就开始吧。”亚希伯恩看着书翁脸上飘过的幸灾乐祸,心中飘过不详的预感。泠替书中世界的延申套上一层“梦境拟真”以后,不由得有些疲倦,短时间的爆发怎么可能比得上稳定输出难度高,“离吃饭就这么点时间了,还要拉进去搞一阵。”她抱怨一句,但也只有一句抱怨了。亚希伯恩现在没有拿出得手的接敌手段,也只有让他多学点东西,不至于遇到危险连怎么逃跑都不知道。“你们打着什么小算盘呢,算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青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把抓乱泠服服帖帖的长发,书房当中这个奇特的边境区域,造价惊人,连青染都惊叹不已。“不请自来,非奸即盗。”泠警惕地看着青染。“我一个接徒弟下班模范师傅,顺便来看望一下我的好朋友们也算非奸即盗了?”青染勾出笑意,又要下手,就被泠把手打到一边去了。青染把目光转投向一边有点模糊的空间,开口道:“沾染‘时序’权柄的物品固然珍贵,但最为诠释物品还差点意思,只不过这本律法书倒是不错,‘督律’可以用。”她迈步走入书房里面的区域,身体却没有隐没,她抬手抓在律法书上,颠来倒去地看了两遍,却完全没有惊动边境区域中的书翁和亚希伯恩。“眼光总算没走眼,这次这本是真品。”青染的话让黑商人脸一黑,他依稀记得青染某一次到访的时候,顺手打碎了一盏高仿的大秦青花。“这本律法书是书翁的报酬,我巴不得这回走了眼,送一本有点用处的假书出去。”黑商人叹气,对于大秦的瓷器,他不是行家,大量收买难免掺着假,只是这书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但关乎亚希伯恩,他出手怎会小气?:()神遗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