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出于对施愿的关心,便有意说些施愿私下里为黎闻烈所做的事情来缓和气氛:“施小姐,刚才逛商场的时候,您叫我试穿的衣服都是送给他的对吗?您的弟弟果然很帅气!不过我的个子比您弟弟矮上一些,不知道我穿正好的衣服在他身上合不合适……”
青年起到反效果的言语飘散在晚风里,施愿想去捂住他的嘴也来不及了。
她在心里暗骂对方是个读不懂空气的傻瓜,又担心他再抖出些黎闻烈不该听到的东西,看也不看他赶紧催促道:“这些不是你该关注的事情,我有话要跟我弟弟说,你先把东西都拎进去。”
见自己的好心令得施愿神色更差,路嘉易的脸上又露出小动物似的不安感。
他总算学聪明了一次,没再想些适得其反的话挽救,老老实实接下施愿递过来的钥匙,下车出去,打开跑车的前盖,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拎在手里,特意避开黎闻些许距离走了进去。
擦肩而过的几秒,黎闻烈先是仔细瞧了瞧他的长相,又特地瞥了眼购物袋上印刷的英文字标。
黎闻烈是时尚圈的宠儿,对于数得上名号的高端服装品牌都有涉略。
只消几秒,他就认出青年手上拎的不少品牌都只做男装。再加上前面路嘉易不经意说漏嘴的“替弟弟试穿衣服”,黎闻烈基本可以确定,整个前因后果就是施愿想泡男人,特地拿他出来做借口。
他的心脏瞬间被酸涩到极致的毒液充盈。
而从小到大的顶层生活,让他一眼确定,这次陪伴在施愿身边的这位、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没见过世面”六个大字的男人,是个根本没接触过他们圈子的穷酸底层。
眼见施愿从车上下来,他才不管才走进院子的路嘉易会不会听到,立刻手插裤兜拦在施愿身前,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姐姐是从哪个贫民窟里刨出来的这条土狗?真是穿上华服也不像个皇帝。”
施愿无视他对路嘉易的鲜明恶意,心平气和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姐姐这么不欢迎我。”
黎闻烈微微躬身,朝前靠近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竭力想要装作不在乎,却不曾察觉,自己从内而外,每一个细胞都在释放吃醋、失意、嫉妒和渴望得到关注的浓郁气息,“也对,我要说没来,姐姐叫那只土狗做弟弟试衣模特的谎言就不会被拆穿——”
“如今我来了,他看我和他提醒根本不相近,怎么会想不到那些衣服本来就不是买给我的,”
他越说心底的情绪越强烈。
那股情绪顺着心口冲上喉咙,连带着舌尖也泛出一股酸楚和苦涩来。
“姐姐拿我做借口送东西讨好你的新欢,却连我从来不穿别人试过的衣服这个习惯也不记得。”
施愿怕了他这副时而看起来要吃人,时而又痴缠自艾的怨妇样,翻了个白眼,解释道:“你想象力这么丰富,就不该当模特,应该去写小说。他还不是我的新欢,只是家里新进门的保姆。”
保姆的身份让黎闻烈的神情微微变化。
没过几秒,他又低声反问:“什么叫做还不是,以后就会是吗……”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刺激黎闻烈这一下,施愿很开心。
而无论内里多么面目狰狞,多么咬牙切齿,黎闻烈都清楚不能反应到施愿的眼睛里,他插在裤袋的拳头捏得死紧,片刻后才佯装镇定地说道:“姐姐给一个保姆费尽心思打扮,风格也跟我平时的喜好一模一样,不过他顶着头狼尾,也比我丑不少……姐姐的眼光真差,喜欢我还不如直接说。”
“我等了你这么久,你一点儿机会不给我,反而去泡一个灰头土脸的穷男人。”
面对质问,施愿在转移话题和坦白之间短暂思忖了一瞬。
最后认为与其隐瞒真相,不如摊开来让黎闻烈了解清楚,他才能不继续发疯。
索性说道:“他是个穷男人没错,不过也算个有骨气的穷男人。”
“他爷爷奶奶得了重病,是为了有足够的钱给他们治疗,才会到我这里应聘做保姆的。来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钱,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件衣服,我是不希望他穿着带来的破烂拉低我家的档次,才会想着带他去买衣服,但之前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他怎么也不肯收下我给的东西,我才会拿你做借口。”
“……真扯。”
“这不就是捞男想要从女人身上得到更多,所采用的欲拒还迎战术吗?”
听了施愿的解释,黎闻烈也有了可以下去的台阶。虽然依旧不痛快,到底萦绕在周围的陈年老醋味淡了许多。
他撇了撇嘴,默不作声将施愿提到的,路嘉易因着家人的病,很是缺钱的关键点记在心间,“姐姐你见过这么多男人,竟然还会相信这种陈词滥调的卖惨理由。”
“你怕什么,难道你还见我被男人骗过?”
施愿横他一眼,只是问完这句话,转眼想到黎晗影隐藏的秘密就让自己栽过跟头。
她沉默下来,面色蒙上阴云一瞬,又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还没说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黎闻烈捕捉到施愿脸上转瞬即逝的微表情,清楚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那位好二哥,也不想惹她更生气,见好就收地从一侧口袋里掏出一张边角有些褶皱的精美邀请函,来转移彼此的话题。
这邀请函本是硬挺的质地,只有谁下了死手用力攥过,才能变成这副德性。
施愿垂眸看着折痕,只装作视而不见:“这是什么,总不会是你的结婚请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