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本以为宋濂等人会离开,哪知宋濂等人不仅不打算离开,还对朱元璋多了几分敬意,似乎下定了留在应天的决心。
他当机立断,让年纪最大的叶铮和宋濂去扬州相助朱元璋。其余的文人则在应天安心作文,准备与其他势力的文人以笔为武器,短兵相接。
叶铮是名人之后,宋濂自身颇有威望,他们若在朱元璋身边,定能扭转一些外人对朱元璋的印象。
常遇春之前被李善长当着众人的面一顿揍,正想办法弥补,便带着蓝玉,领了一队将士护送宋濂和叶铮两位大贤来扬州。
陈标虽然先出发,但李贞得了朱元璋的命令,故意拖延行程。马车走的是最好走的大道,走一个时辰休息一刻钟,生怕累到了年幼的陈标。
宋濂和叶铮都是能骑马飞奔的文人。他们比陈标晚出发一日,还赶在了陈标前面到达,正好碰上祭祀。
常遇春等人下马后,接过驻守在扬州的红巾军递来的白布,换了胳膊上的红巾。
红巾军还在仿佛不知疲倦的喊着“魂兮归来”,有些人声音已经沙哑,也不肯停下来喝口水润嗓子。
体弱的扬州城遗民已经累得喊不出来,只一边嘴唇翕动,一边往火堆中丢纸钱。
蓝玉有点被吓到了。
他拉了拉常遇春的衣角,小声道:“姐夫,这、这是什么?”
常遇春皱眉,低声道:“祭奠扬州百姓。你不是知道吗?”
蓝玉肩膀缩了缩。他知道是知道,但没想到是这种阵仗啊,有点被吓到了。
蓝玉本以为这祭奠,也就是朱大帅收买人心的方式,起了看热闹的心思,才随常遇春来。
应天太压抑了,他身为大将军的妹夫,居然连抢个女人都会被揍。
更可气的是,一直都很顺从他的姐姐,竟然对着他一顿哭,哭得蓝玉心烦极了。
他姐比他大不了几岁,又已经出嫁,早就不是蓝家人,哪有资格训斥他?若不是他还得在姐夫麾下混饭吃……哼。
“姐、姐夫,怎么天越来越阴了?”蓝玉再次声音颤抖道,“不会真的有鬼吗?”
蓝玉比常遇春矮半个脑袋。
常遇春低下头,本想安慰蓝玉。但他突的也有些不敢说话,怕话说出来会颤抖。
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低沉的乌云,表情怅然。
真的有鬼魂吗?
如果真的有,他曾经被人残害的亲人邻里,他曾经手下屠戮的敌人和无辜人,他们的鬼魂在哪?
还是说,就算是鬼魂,也和人一样,要找到一个主心骨,才能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朱元璋自己努力读书,他麾下的将领们都咬着牙跟随朱元璋的节奏。虽说没朱元璋那个本事,常用字倒也能认个大概。
常遇春看着石碑,念出了站着老远,也能看到的石碑上的大字。
“下民难欺……”常遇春喃喃,“是大帅的字啊。”
蓝玉虽不喜懒得读书。但他被常遇春反复叮嘱,不识字可能只能永远当小将,当不了大将军,所以现在也勉强识得几个字。
他视力比常遇春好上不少,不仅能看见石碑上的大字,还看得见石碑上的祭文。
看完之后,蓝玉肩膀又缩了缩,往常遇春的影子处躲了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但心中就是忐忑不安,有点想从这肃穆的祭奠现场逃走。
宋濂和叶铮也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早就知道朱元璋这场祭奠肯定不伦不类。
朱元璋麾下的文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寥寥无几没跑的文人都镇守在朱元璋打下来的各处城市中为官,安抚百姓,忙碌无比。没人有空与朱元璋随行。
所以朱元璋军中大概率是没有懂祭祀礼仪、懂撰写祭文的人。
他们匆匆赶来,本想补上朱元璋的缺漏,让祭奠后半截看上去正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