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还挂着露珠和泥土的当季新鲜蔬菜,苏楚箐还看见了用麻绳捆好的准山药,因为甚至没地方摆放,采购员嫌麻烦,直接扔到马路边边上去了拿着收据单对菜的曾经理,检查完今天烧鹅所需原材料的品质,找到家禽的分类,在密密麻麻的纸单上,用吸了红墨的英雄画了一个巨大的叉抬头,便与同样在打量食材的苏楚箐打了个照面,收起收据单,朝她所站的方向走去。
苏楚箐此时面前正放着一筐青白相间的植物,没剥皮的长段像葱,剥了皮的又像笋,青葱郁郁,正是这个季节大面积上市的茭白。无论是清炒还是炖肉,都别有一番滋味。
这东西看着硬邦,实际上根本不好运输和保存,堆在一起一压,还没运到宫里,下面的就流水发臭坏掉了。苏楚箐也只是偶尔跟着熹妃娘娘前往行宫过冬,在路上吃到过几回。
“曾经理。”
见到来人,苏楚箐与他打招呼。
曾家礼不在意地摆手,语气有些冲。
“依你看,今天菜的品质怎么样?”
苏楚箐虽然吃的不多,但辨别好坏的能力还是有的,拿起一根茭白在手中掂量,不过片刻,她心中便有了结论。“表皮光滑,单根分量也足,是当季茭白中较好的品质了。”
曾家礼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茭白是水生蔬菜,质地鲜嫩,味甘实,纤维少,口感也清爽。唯一的缺点就是成熟期短,容易老,如果黑心灰心,都是品质粗老的表现,不仅不容易烹制,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口感。但是饭店今天进的这一批,”苏楚等指尖用力,轻而易举便在茭白外皮上划出道浅浅的口子,“体型均匀,色泽洁白质地脆嫩,无论是烧、焖,还是和其他配菜一起炒,都能将它的脆甜滋味最大程度发挥出来。”
闻言,曾家礼的表情总算好了些,今早进的食材气的他一肚子火,现在终于来了个看的过眼的。
与此同时,曾家礼对苏楚等也不由得高看几眼,茭白之所以与莼菜、鲈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菜”,原因就在于它主要分布于江浙和两广一带,北方可不常见,吃的人不多,更不用说评鉴了。这一筐还是他托关系,走水运,沿着长江下游经过武汉,一路用货轮送过来的。
在收据单末尾的[茭白]后头画了个勾,曾家礼语气柔和了不少,“人还没来齐,这里全是泥巴水,门也被堵着了,你先去前头找个位置坐坐。”话还没说完,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冒起来,绕过苏楚箐,曾家礼边大步走边用手指着,“都说了水市送过来的蛇皮袋要用两人抬!你给我在地一拖,本来还没死的都死了!能干
干,不能干早点说了走,别在这给我添堵
后街本就逼仄,采购师傅们搬来搬去的,站在这儿也是碍事,苏楚箐便沿着原路返回,打算从饭店大门进去。刚穿过巷子,便听见一道呼声。
“哎哟哟!”
李丽娟刚与邱师傅对好今日饭店上新的菜品,想要把写好的菜单推进堂口,滚轮却被倒在地上的拖把杆卡住,铁架连带着人都失了重心苏楚箐眼疾手快,在架子倒下去前,快走几步,搀扶了一把,两人合力一人扶着一边,花了番力气,才将歪歪扭扭的滑架立住。挂在铁杆上的木板摇晃
,叮呤咣啷,系在铁架上的木板,噼里啪啦全都落在了地上。
苏楚箐弯腰将刷了黑漆的长条木板依次捡起来,上面还有没擦干净粉笔字的痕迹。
“娟姐怎么把菜单推出来了?”
差点被压住的刘丽娟捂着胸口哎呦了几声,顺了口气,这才蹲下身,和苏楚等一起捡着木牌。
“我平时不是坐堂口嘛,收款、售票和换改菜单,都是坐柜的活。刚才邱师傅给我说今天有几道菜要改改,我就想着一道推出来,随便除下灰。”李丽娟一边往架子上挂着木牌,一边长吁道,“好在你帮我挡了下,不然今天摔一跤,全是水泥石板地的,这可了得。”苏楚箐站着,将怀里的木板挨个递出去,“我还以为菜单也是后厨在管。
“哪能呢,厨房那么多事,你们怎么顾得过来,再说菜单也不是天天都要换,平时最多炒时蔬这类应季性强的菜品会换换,鸡鸭鹅啊还有鱼虾那类大菜,只要供销社有货,都是不会变的。
李丽娟退后几步,确认木板分门别类都摆在正确的位置上,拍拍手上的灰,“行,看着是这么回事,就这样吧。”苏楚箐指着摆在最上头的第一个牌子,“哪儿不还是空着的吗?”
李丽娟将铁架推进去,又用带锁的链子固定,“那是今天的汤品,邱师傅和吴师傅还没商量出来呢。拿出条干净的抹布,李丽娟坐在柜台后面,利索地擦拭桌面。
“这些天,天天有人来问‘芙蓉蔬菜汤’的师傅什么时候来上班,这不就给盼来了。我看邱师傅和吴师傅今天干脆歇一天,让你来负责汤水,好歹是个人才,也要有用武之地呀。”知道娟姐是在打趣自己那天来招工时说的话,苏楚箐舒眉展眼,“是不是人才,我自己说了没用,还要看曾经理的安排。”前些天‘斗菜’,苏楚等的手艺太过惊艳,又是自己从中撮合才招进来的,李丽娟本就对她心生好感,如今看她性格又好,话也不由得多了起来。就是有些可惜。苏楚等带着一家子来饭店吃饭的那天,李丽娟家里刚好有事。过了几天才从其他婶子嘴里得知她都结婚了,家里的男人也有大出息,在燕京大学任职!
虽然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但小苏要是单身,这么敞亮的人儿,她指定要把家里的侄儿全给她介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