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帘外雨声潺潺,明希着一身素淡衣裳,撑伞缓步行至知县府门前。她特意选在午后来访,此时府中事务已了,正是夫人们闲话家常的时辰。
这知县府气派非凡,门前一对石狮巍然屹立,朱漆大门足有三丈高。前庭花木森森,廊下香炉袅袅。举目望去,处处彰显着富贵。想她从前在杨府时,最是看不上这等暴发户的摆设,如今细看,倒也觉出几分意趣,物如其人,只看这府邸的样子,便可以窥见几分主人的样子。
"夫人,吴大人夫人来访。"管家将她引进内室,恭敬地禀报。
内室陈设精致,紫檀木的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瓷器玉玩,案几上还放着一炉沉香。知县夫人端坐在上首,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穿着一身湖蓝色褶裙,发髻间簪着一支碧玉钗。虽已年过不惑,眉眼间却仍带着几分精明。
"原来是吴夫人。"知县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目光在她素净的装扮上停留片刻,总觉得有些眼熟,却不曾想起她便是“何公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明希连忙行礼:"夫人太客气了。妾身冒昧来访,只因有事相求。"
"哦?"知县夫人眉头微挑,示意她坐下,"不知吴夫人有何见教?"
明希低眉垂首,语气中带着几分忧虑:"夫人有所不知,近日我夫君查案太过上心,连性命都险些搭进去。妾身心中不安,这才来向夫人讨个主意。"
"这倒是稀奇。"知县夫人唇角微勾,"难得吴大人夫人也有来寻我的时候。"
明希听出她话中有话,却不点破,只道:"夫人说笑了。妾身一个妇道人家,不懂朝廷大事。只是见相公如此拼命,心中难安。"
知县夫人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那吴夫人此来,是为了劝夫君?"
"正是。"明希叹息道,"听闻前些日子有商人相托,说是四王府的意思。只是家夫性子倔强,竟是不肯听。妾身虽也劝过,却总是无济于事。"
这话一出,知县夫人的神色果然有了变化。她放下茶盏,仔细端详着明希:"吴夫人既然知道是四王府的意思,为何还来寻我?"
"妾身也是无可奈何。"明希语带哽咽,"那些商人说得好听,可妾身总觉得不踏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四王爷授意?再者,相公一心想着为百姓做事,却不知这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若是一个不慎,只怕要惹祸上身。"
知县夫人听她语气恳切,又见她眼圈微红,神色渐渐缓和:"你且说说,那些商人都说了些什么?"
明希佯装犹豫,支支吾吾道:"他们说。。。说只要相公肯放手,便能为他谋得一个美差。可相公却说,这等趋炎附势之事,他做不来。"
"唔。"知县夫人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吴大人倒是个有骨气的。只是这世道,有骨气未必是好事。"
明希连忙道:"正是。妾身也与他说过,可他偏要与那些人对着干。如今连杨大人都来查案,妾身更是惶恐。这才想着来向夫人请教。"
"原来如此,倒不知杨大人是为了这般而来。"知县夫人眉心一跳,缓缓起身,走到博古架前取下一封信笺,"你且看看这个。"
明希接过信笺,只见上头盖着四王府的印记。信中言辞恳切,说是要南屏各官员放宽心,一切自有安排。若是有意投诚者,必有厚报。
"这是四王府的密信。"知县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吴夫人既然来了,想必也是明白人。有些事,不必说得太明白。"
明希将信笺还给她,心中却已将信的位置牢牢记下。她故作惶恐道:"多谢夫人指点。只是。。。只是相公那边,该如何劝解?"
"这个嘛。"知县夫人笑道,"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且回去好生与他说,就说这南屏的水,不是那么好趟的。"
明希叹了一口气,“家中主事的像我相公这般,我这心怎么才能安下来?如今知道真是四王爷授意,我拼着一条命也是要劝一劝他的。夫人不知,因着我这相公的好事,家中招来多少祸端,我有个小丫鬟,竟也不知道被拐在哪里去了。”
知县夫人悄悄打量明希一眼,“你且放心,若是你相公劝回来,一切还不好办?”
明希连连称是,心中却十拿九稳,扶月大抵是在这的。又与知县夫人说了些闲话。待到傍晚才告辞离去。走在回府的路上,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这一番试探,虽然不太顺利,却也让她看清了一些事。那些表面光鲜的权贵,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