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头顶的三颗圆形灯过分明亮的晃着眼睛。乔义衷视线模糊了一阵,勉强在眩光中聚焦。恍惚中身前有什么人背对着他做着什么。蓝帽白衣口罩,仿佛是,医生?陌生的场景,他刚想起身查看,便觉周身的皮肉一勒,低头看去,整个人被束缚在手术台上。透过一侧金属仪器的反光,他看到自己脸上被蓝色记号笔标注的满是虚线,连脖颈上,都是一圈一圈标注好的线条。心中一惊,在转头看去,那医生还在叮叮当当的准备着手术器具,一闪而过的手术刀晃到了乔义衷的眼。也让他看清了,医生面目扭曲的脸。一瞬间,乔义衷毛骨耸立,他挣扎着要从床上翻身下来,却被带子绑缚的越来越紧。而在他挣扎之时,身侧的医生已经拿着装有不明药物的针管,缓缓转了身。“哐当!”双腿蓄力一击,乔义衷费力的将医生踹翻在地,勉强挣脱束缚,从床上下来,积蓄着一股力气,奋力朝着房间外冲去。刚下床,他视线猛地一黑,看不清道路之际与什么东西撞在一起,相继倒在冰冷的走廊之上。“乔义衷……你也?”王龙招撑起掌心从地上爬起,指腹扯了扯被撞伤的嘴角,啐了一口沾血的唾沫。“这是哪里,我们不是……”不是什么来着?他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很奇怪对吧,我也想不起来了,但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单看还蹲坐在地的男人,王龙招便知道对方也和自己一样,记忆产生了错乱。他们记不清如何来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救命!救命!”突如其来的呼喊穿透楼板传了过来。杨庆边跑边躲,在看到走廊尽头的两人之后,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并加速朝着两人这里奔过来。对于这种眼神,王龙招自然不陌生,他心道不好,后退着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前方的人闪身向一侧,将一直追逐着他的那个缝合怪物的样子,暴露在二人面前。这个怪物,脸上带着缝补的痕迹和线头,隆起的增生皮肉上,还带着针孔和从空洞中流出来的脓液。它拿着手术刀,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双腿明显存在差异,一粗一细。细看过去,竟是由一男一女的腿组成的。就连那手臂,也都是拼拼凑凑堆积而成,拿着手术刀的手并不灵活,甚至可以说是笨重,随着跑来的动作,一下一下的挥舞着。走近些时,从那仅有的一角面皮,王龙招勉强看出了这个缝合的怪物,是赵一垚。对上那充血变形的眼球,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感席卷全身。真遇到畸形怪状的可怖事物之后,自诩不怕天地鬼怪的王龙招,也开始慌乱。他拔腿就要朝着另一个方向奔跑,却被身后的乔义衷猛的往前推了一下,直直撞上冲击过来的缝合怪物。手术刀一招捅进心脏,刺痛之余,眼前白光一闪而过。再清醒时,王龙招从泥泞的地面上爬起来,环顾着四周破败的环境,有些茫然。“嘻嘻,嘻嘻。”突然有人从身后掠过,仿佛是一阵清风,来的快去的也快,期间还夹杂着儿童的欢笑。呼吸陡然一滞,被塑料袋遮掩口鼻勒到窒息的感觉一瞬间袭来。脖颈后仰,上半身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往后折去,他下意识的伸手想将堵塞在面前的东西扯下来,解救自己被压迫的情况,却什么都摸不到。甚至,双手在不受控制的掐紧自己的脖颈。阵阵眩晕感袭来,一片黑暗与嘈杂之中,视线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头戴麻袋蹲在脑袋边的小孩。他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大到震耳欲聋,险些将王龙招震晕过去。在濒临死亡之际,被遮蔽记忆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些碎片化的回忆,他也,总算记起了一些远久的,早已被他遗忘的记忆。‘最近接了个稀奇的活,自家人还要暗害,这些有钱人,倒是真会玩!’男人感叹着,摇下车窗看着公园中三三两两的行人,抖了抖手上的烟蒂。‘看到了,在那里,我们过去。’‘救命,有人抢孩子,帮帮我们!帮忙报警!’女人惊恐的呼叫瞬间压过了公园的音乐,引起了零碎的注意。但歹徒掏出了锋利的匕首,一刀刺进了女人的腹部。鲜血的刺激,迫使在场试图帮忙的,原本就不多的行人退缩了。孩子被撕扯着胳膊,疼痛难忍之余一阵阵的啼哭着,女人不忍心孩子手臂被折断,手上力道一松,孩子便被当面掳走。套牌车辆迅速驶离,视线的最后一幕,是从后视镜上,看着女人满身鲜血,不甘心的倒下。警笛声姗姗来迟,却又逐渐拉远……‘王哥,最近的行情不景气,那些人查的严,就快查到这里了,这批孩子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卖不出去,便是赔钱货,剁了喂狗就是!’‘可,他们到底还是……’‘啪!’巴掌声清晰可见,男人冷漠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没有可是,不想干,滚蛋!只是你那家人……’‘……是。’一群被套了头的孩子瑟缩着,被用刀抵在脖颈,一个个脖颈套上粗糙的绳结,也不敢啼哭尖叫。他们被威胁着排成串走进丛林里……而后,惨叫和狗吠声响彻整片林子,惊得鸟雀离巢……“嗷!嗷!”狼狗的低吼和咆哮掺杂着小孩的啼哭环绕在头顶,王龙招猛然睁开眼,看到围在他头顶的一群孩子,伸手扯下头顶的麻袋,露出了狰狞的狼犬头颅。狼狗从孩童的衣物中一跃而出,齐齐朝着地上的王龙招撕咬过去。瞳孔中映出的最后画面,是那尖锐的獠牙刺向眼球,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血液……“别看了。”伸手捂住秦诀的双目,游慕拉着对方从王龙招的梦境中脱离。当发现可以搜魂检索到对方曾经的记忆时,秦诀执意寻找到了当年影像,看到了自己被当街强抢,生母反抗反被凶杀的画面。还没从那鲜血淋漓的场景中抽离,又用对方的眼睛,体会到了恶狗撕咬分食的痛苦。担心秦诀受不住,游慕伸手打断,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我想……杀了他。”身体不受控制的轻颤,共情那些受害者情绪的体感还强烈的冲击着大脑和感官。脑海中有一个强烈的意识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以一个加害者的角度,他更能体会到那些在王龙招手下死去生命的恐惧和无助。还有,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母亲。“他会死的,但总要物尽其用,不是吗?”伸手抚去秦诀蹙起的眉头,游慕转头透过看去,花海的一角,一处微弱的光源宛如萤火虫般忽明忽暗。今夜无月,古堡外阴风阵阵,催动山坡上的玫瑰相互瑟缩着,发出颤颤的响动。被藤条卷积包裹的三人,还挣扎在梦境里,他们身上的生人气息,正丝丝缕缕的从藤茧中析出,相互卷积在一起,如溪流一般,在空气中盘旋着,汇入一处正拢着花苞的花枝上。“时间太久,她的灵魂十分破碎,留存于世的,仅仅只有一丝执着寻你的残念,我的鬼气对她来说太过强劲,只能以生人气息不断温养着。”顺着游慕的话,视线越过花丛,秦诀看到了那含着微弱光亮的花苞。此刻,他弄懂了之前系统所说的事情,对方给他的图标指示,便是这里。“小天之前应该给过你提示了,去吧。”后背被推了一把,秦诀迈开腿,穿过一众开着正旺的玫瑰,走近那株含苞待放的。天边乌云散开,一束银白的月华洒下,正笼罩在花苞之上。一缕轻烟魂魄从寄宿的花瓣中溢出,在月光下,逐渐组合成人型。她穿着白色的衣裙,长卷发温婉又明媚,是秦诀在王龙招记忆中看到的样子。魂魄微动,若有所感的缓缓转身,她茫然的视线对上了秦诀晃动的瞳仁,身形微颤。“……阿宸?是你吗?”记忆不甚完整,但苏锦姒觉得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出声说过话了,哪怕是灵魂,再次张口时,都生疏的尝试了几次发声,才总算开了口。“……是我。”这次,秦诀没有否认这个名字,他点头应下,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着眼前的人,他的母亲。魂体微微抖动,下一秒,苏锦姒猛然靠近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她只记得,自己死了很久,游荡在人间四处寻找,久到,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要去哪里,只揣着要找儿子的执念,迟迟不肯消散。再到后来,意识迷离,魂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飘忽破碎,连一阵微风,都能带着她飘飞好远。“你长大了,个头也高很多,真好……”纵使内心有千言万语,有道不尽的喜乐悲欢,可最终,却都化作了一句‘真好’。她伸手轻抚秦诀的侧脸,认真的看着,作为一个母亲,轻易从孩子的相貌上,寻出了对方年幼时的痕迹。魂体的动作很轻,母子二人距离很近,却又仿佛相隔甚远。感受着脸颊上小心翼翼的触碰,无端的,秦诀眼角划过清泪。“母亲……”对不起,这么晚才知道你,这么晚才见到你……对不起,或许那一遭,本不该由你拿命去抵。这泪水烫到了一个母亲的灵魂,她连忙伸手去捧,去擦拭儿子脸颊的泪,满脸慈爱的哄着,惯性的想像生前那样哄着哭闹的小儿。“别哭,阿宸是个乖宝宝,是个坚强的小孩,别哭,妈妈在的。”这泪水将她的记忆带去了多年前被迫分开之时,她的孩子,还是孩童模样,在受到惊吓之时,惊惧过度,抽噎不止。母亲,最受不得孩子的泪水。魂魄拥着自己长大的孩子,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哄着念着,哼唱起了曾经最熟练的儿歌。那温柔的声线随风飘远,蕴含着母亲对孩子无条件的爱。“真好听,哥……爸妈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古堡正门口的阶下,宋晚雨掌心支着下巴,满脸羡慕的看着远处母子相见的画面。她也好想,见到爸爸妈妈呀……攥着荷包袋的手逐渐收紧,宋晚雨吸了吸越发泛酸的鼻尖。头顶抚上一只温热的手掌,用力在她打理好的空气刘海上揉了揉。头顶,是她哥的回答:“会见到的,我们一家,总会有团聚的那一日。”目光落在妹妹怀中小心抱着的东西上,宋晨风肯定的回答。【真好。】不论是怀念亡妻的乔仁承,还是等待着父母灵魂修补完全的宋家兄妹,他们的所求,终将如愿。天道趴在游慕的肩头,从高高的古堡顶端看着下方的一切,满意的拍了拍爪子。“这些,不都是你的功劳吗?”伸手揉了揉熊耳朵,毛绒状态下的天道手感极佳,使得游慕总控制不住揉捻的动作。【是喔!我可真棒!】这么一想,天道瞬间信心倍增,美滋滋的自夸起来。“是哦,很棒的,再接再厉?”【嗯!再接再厉!】:()主角追着反派跑,天道气的哇哇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