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德爬上雪坡,他挺着圆滚滚的将军肚,拎着酒囊走到马前,笑道:“别看了,卢将军约定两个时辰南返,还没到时间。”
那人也不说话,脸朝天空,却双目紧闭。
吴天德也没注意,他坐在雪地上,喝了几口烈酒,身子稍暖和,絮絮叨叨自言自语。
“卢将军脾气怪,爱牢骚,不受上官待见,立功无数,却当了七年游击将军,这可在扫北骑兵啊!同资历的,最差都混上了副将,你也一样,本领大,脾气更古怪,认识两个月,没听你说过几句话。”
两月之前,一个年轻人拎着八只布包裹来营投军,卢怀朔检验后,确定是铁鹞子的头颅,立刻收下他,授予百户官,分在吴天德手下。
扫北骑兵,立功无数,几乎人人有官身,千户也只管着三十来骑。
“蓝兄弟,老吴会看相推命,你是天生富贵,有乘龙之相,同我们这些厮杀汉混在一处,太可惜了。”
“陈总兵,王都司,还有赵守备,他们的夫人都向我打听蓝兄弟生辰八字,有意纳你为婿……”
蓝百户相貌倒在其次,能亲手格杀八名铁鹞子,才使得将门生出拉拢之心。
铁鹞子由射雕手组成,武功高强,杀人无数。
曾有数百边骑追击三名铁鹞子出寨,接结果被射杀五六十人,却连对方一根毛也没摸到。
铁鹞子之名,由此威震九边。
蓝百户睁开双目,看向天边:“回来了!”
“谁回来了?”
吴天德吓了一跳,起身望向北方,天空同色,什么东西也没有。
“蓝兄弟,你在说什么?”
几十息后,一个黑点从天边飞旋而来,出凄厉鸣叫。
“苍鹰,还有一只呢?”吴天德猛然色变,那两头苍鹰系卢怀朔豢养,极有灵性,随行出征,从来形影不离。
他顿时意识到,卢怀朔率领的百余骑兵出事了。
“我先去。”
蓝百户双腿夹住马腹,从雪坡纵跃而下,卷入了风雪当中。
东北八十里外,某处冰雪覆盖的石头山。
狼头大旗在风雪中飘扬,千余草原骑兵围住了不过两百步宽的石头山。
十六名带着虎皮帽子的胡骑,三三两两站在雪地上,挽弓,每一箭,山上便有一匹战马匍匐倒地,溅起冰雪,出痛苦嘶鸣。
卢怀朔连两箭,射翻靠近山脚的草原骑兵。
他环顾身边,只有六十七人,基本都带着伤。
人可以借石头、雪沟遮蔽,战马却很难不暴露在铁鹞子的箭下。
百多匹战马,半数倒下,血色之花在雪地上绽怒放。
就算没有射中要害,在低温中失血,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卢怀朔看向众人,面色凝重:“战马死光的话,我们便成瓮中之鳖了!”
“将军,拼吧。”
“只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