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为怪,不管大明,或是几千年来的王朝,无论姓张,还是姓李,从来都是如此。
在那些官儿眼中,小民如草芥,死了也不过是道边的一泡狗屎,用来肥田还嫌臭味大。
天色昏黄,秋雁南飞。三辆马车打北边官道而来,挂着西安府某家商号的旗帜。
周边有几名骑马的护卫,衣袍下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兵器,世道混乱,随处都有结寨聚窝的土匪,要行远路,没有武力在身,早就被豺狼虎豹吞食了。
马车在离竹棚百步远的地方停下,流民的队伍已经排到了临近。
中年妇人走下马车,满头金银饰,身穿绫罗绸缎,举止之间透着商人的精明。
她看了眼坐在车厢中,靠着软枕睡过去的少女,轻轻将帘子放下。
中年妇人走了几步,向队伍中一个瘦弱男子,问道:“前面在做什么?”
瘦男子牵着个少年,默不作声。
中年妇人取出小半串铜钱,扔給了他。
男子忙将铜钱收入怀中,这才笑道:“日月神教招收新弟子,只要通过选拔,就两斗小麦,八两银子的安家费,我带儿子来碰碰运气,要是能成,那真是老天爷开眼,给他一份前程。”
妇人问道:“要是没通过呢?”
那人狡黠地笑道:“就是没通过,也能领一碗粥喝,横竖不亏。”
黑衣大汉下马走来,他想起这一路见过的饿殍,摇头道:“国家不幸江湖幸,天下生乱武道昌,原是如此。”
妇人转身笑道:“秦四哥沙场出身,世代将门,在江湖上浮沉多年,还会有此叹息,可见情怀不减,豪情依旧啊,是否还想着为朝廷带兵冲杀?”
黑衣大汉叹了口气:“当日中奸人暗害,只能投身江湖,说到底还是败军之将,若非吴堂主收留,我早已死无全尸了,这大明朝廷,不能不教人心灰意冷啊。”
那妇人轻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然天下那么多英雄也不会投入神教,庙堂昏暗无法容身,只能寄望江湖有那么点光明。”
两人望着那杆日月神教大旗,当了近一年时间的过街老鼠,心中倍觉亲切,便也沿着队伍,朝前面的竹棚走去。
“听说秦四哥有个族弟,年纪轻轻,也在教内身居高位?”
千面狐狸原本在云水堂中管着谍报勾当,秦王府那个暗桩,便是她亲手埋下的,消息自然要比旁人灵通,对江湖隐秘、神教旧事都知晓不少。
秦四海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说起那个兄弟。
“他在江西一带展教徒,三年前就当上了香主,势力遍布赣南五六个县,因功被召上黑木崖,听说受到了东方教主的嘉许,只是后面我从平定州调至关中,就断了音讯,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秦四海语气不无羡慕,同在神教效力,论及资历,自己还在那位后入教的族弟之上,对方早就混得风生水起,他还是个护香使者,只比旗主高一级。
苏七七见竹棚中井然有序的,云雨坛弟子自信昂扬,不由微微点头,笑道:“黑木崖上有杨莲亭那样的奸臣,弄权误教,却也有后起之秀,在天下四方撑起一片天空,使得神教威名不堕,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快步前来禀告。
“羽小姐不见了!”
秦四海勃然变色:“怎么回事?六双眼睛都白长了?连一个人都看护不住,要是羽小姐出了差错,我看你到九幽之下,如何向先堂主交代!”
苏七七深吸口气:“伱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邓铠苦着脸道:“羽小姐下车,原本只在附近玩耍,忽然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闪身进入东边树林,弟兄们追之不及,短短几息时间,就不见人了,苏香主,你也知道羽小姐……”
苏七七打断他道:“留下一人看守马车,其他人都往东边去找。”
四五道身影向官道边的树林飞快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