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目光落过去,那是一个青铜高执壶,上头的盖子打造成立体的龙腾,十分精美。仔细想了想,她好像见过。她十一岁那年,赢厉十三岁,在与祖父的运筹合谋下,顺利登临帝位。那一夜,赢厉便与祖父在这个大殿里,共饮此酒。当时家里其余人在忙,祖父将她带在身边。她隐约记得,赢厉好像说,是他亲自取赤芝泡酒而成。赤芝,鲜红色,象征着鲜血的胜利,亦有“赤心之友,赤诚知己”之含义。寻常情况下,这酒赢厉从不与人同饮,仅与知己。祖父逝世后,赢厉应当也有许多想庆贺之事,或想饮酒之时。只是大师兄赢长屹虽为人友善关切,却不插手政治,不与赢厉谈半句政事。太师赢舟倒喜与赢厉一同运筹帷幄,但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更不喜饮酒。今夜。赢厉亲自倒了两杯,将一金灿灿的青铜酒杯递向陈玉皎:“幸得陈客卿在。今夜,同饮一杯。”陈玉皎曾经帮着战寒征管理秦酒铺子,经常参与品酒,酒量很不错。受了寒,小小一杯还有助暖身活热。她没有客气,双手举起那青铜杯,与赢帝隔着案桌,碰杯相庆。两人共同饮下那杯酒。殿内仅有两人,一个个朱雀烛台上的烛光闪烁着温馨的光泽。二人无过多话语,却是心照不宣的庆贺、默契。庆贺他们今夜的配合完美,天衣无缝,相得益彰。饮完酒后,陈玉皎将酒杯放回。她没有注意到,衣袖很大,因为方才举杯的动作,那袖子自然而然下垂,露出了雪白的手臂。隔得近了,还明显可看到女子冰透泛红的皮肤,和宽松衣衫下女子那身躯的曲线。就像是寒冰玉,染上一层春日薄薄的红。酒气氤氲,赢厉眸色里明显有暗沉在翻涌,喉结滚动,那是成年人都会懂的裕望。只是陈玉皎并未注意,她开始谈及公事:“此事射杀南楚十皇子,恐怕南楚国那边定会闹事。若处理不好,极易引起两国大战,需提前做好筹谋。”她又在与赢厉谈论政事,手执毛笔,在竹简上勾勒出一条条线索。她在认真垂眸看着竹简,而赢厉那深邃讳莫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听她静静言,静静讲,向来冷清的宫殿,似是不那么寂寒。不知过了多久,陈玉皎耳畔有一缕发丝垂下,遮掩在她的脸侧。赢厉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欲有所动作。只是刚抬起,外面忽然传来夏公公高亢的嗓音:“长屹君到!”其实夏公公和荀祯两人,最近都是胆颤心惊。赢厉多次留下陈玉皎夜谈,若是要对陈玉皎做些什么……那也得隐秘点啊!若是被长屹君看见……那接下来华秦的局势,想都不敢想……也因此,夏公公的嗓音十分大,扯着嗓子喊的,像是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陈玉皎总算从竹简间抬起头,眉心微微蹙起。这么迟了,大师兄怎么会来?但片刻后她眉心又舒展,这么大的事,大师兄肯定全然知晓了,定然是来关心赢厉与她。最是无情帝王家的深宫之中,有个这样的长兄,何其幸事。她没有注意到赢厉的动作。而赢厉的大手,落在一竹简之上,隽力的五指悄然收紧。殿外。赢长屹大步走来。今夜,其实他做了诸多事宜。宫中大乱,他去寻了李太仆与母妃,再三要求不准许他们插手今日之事。且秦宫大乱,其实华秦还有诸多七国的探子,细作,必须严密控制,不容许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毕竟另外六国,无一个是简单弱辈。一旦还有另一批力量挑拨其间,局势难明。只是这些操持,不为人知。入宫时,他仿若刚从长屹府醒来,穿的也是银白如皎月的锦衣,不染纤尘。他高大的身躯从殿外大步走来,沉和的眉眼间是明显的担忧。待看到赢厉与陈玉皎二人皆安好时,那抹忧虑才总算落下。赢长屹提过食盒,让荆毅候在外面,走至二人的案桌前坐下,为他们一人取出一碗温热的汤。“阿厉,皎儿,辛苦了。”他的嗓音低沉而亲和,是由衷的关切。赢厉沉沉的目光扫了眼那食盒。今夜,有堂弟要杀他,有堂弟要篡位,有公伯造反,亦有大臣通敌叛国。唯有赢长屹,他送来的怡养汤总是随时温热。赢厉眸色里所有的情绪早已被深深克制而下,“孤不辛苦,辛苦的是长嫂。”他的视线落在陈玉皎身上,似乎再也看不出什么人类的情绪,“长、嫂,随兄长回去,早些休寝。”“长嫂”二字始终咬得有些重,像是随时在提醒着他自己。这话在陈玉皎与赢长屹听来,也只觉得是他天生口吻之中的威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陈玉皎虽然知道接下来还有诸多事情要部署,但身体的确不能亏耗太重。“是,君上亦早些休寝。”她起身行礼后,与赢长屹并肩离开龙台后殿。赢厉的目光擭着两人走远的身影,直至他们彻底消失,也久久未曾收回。那样的视线,何其的深沉,又何其难以捉摸。夏公公进来时,看到那一幕,吓得心脏都跳了跳。这么下去,怕是迟早要出事!他忍不住上前帮忙收拾竹简,鼓起勇气劝说:“君上,要不与长屹君好好谈谈?老奴瞧着长屹君与陈客卿的感情,似乎并不是那般恩爱……”虽然看起来两个人感情很好,但夏公公作为六十岁的老公公,还是在后宫之中长大的。曾经侍奉过太上皇,先皇,见过诸多嫔妃……按理说真正有感情的人,应当是如胶似漆,一个眼神都能拉丝。可他每次瞧着,长屹君与陈客卿却像是宾客一般……实在有些古怪。赢厉深邃的视线却扫他一眼:“僭越!”赢长屹对陈玉皎的感情,明眼人皆看在眼中。陈玉皎更是亲口玉言,她对赢长屹何其的在意、深情。每次赢长屹一来,公事公办的她,眉眼皆能柔和下来。赢厉忽觉胸膛间似有一阵莫名的躁郁,起身扬出冷厉之命令:“备水,沐浴!”夏公公立即恭敬垂首,不敢再多言。但他总觉得此事还是有些蹊跷,总这么看着自家帝王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他是看着赢长屹长大的,又侍奉赢帝这么多年,实在不想看到二人将来因为一个女人而手足相残。不行,明日他必须抽空去与荀御医聊聊!荀御医走动方便,应让其去好好打探打探!:()都守寡七年,改嫁千古一帝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