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葱儿给他比了个手势:“能给这个数。”接头人犹豫片刻,抬眼盯着他:“当真?”皮葱儿:“嗐,戏弄你有什么好处?我还指望东家带着赚钱呢!”接头人咂咂舌头,叫他附耳过来,与他小声说了个地址,叫他三日之后把人带到那个地方去。皮葱儿将话转述给罗月止,转头便要撤退,结果又被倪四握住了肩膀。“还没完呢,着急走什么?”皮葱儿怒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还要怎的!”“谁知道你有没有耍滑头。”倪四道,“再陪我们走一趟,事成之后自有你的好处。劝你别想逃,逃了我也能将你薅回来。”皮葱儿憋屈得很,面上不敢显露,只在心里对罗月止和倪四俩人破口大骂。三日后,到了约定碰面的地方,一行人皆换了身装束。领头的男子皮葱儿之前没见过,穿着一身道袍,是好些江湖游医爱穿的打扮,身边还跟了只小狸猫似的药童。两人身后跟着倪四,打眼一见,皮葱儿只认得他。而细看之下才知道,真正的主事人,其实穿着陈旧衣袍躲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的,活像个不善言辞的小厮。若非皮葱儿多看了两眼,好险将他漏看了去。领头男子见皮葱儿来了,转身朝仆从打扮的罗月止叫了声“东家”。这个领头假扮药贩子的,乃是罗月止从广告坊里叫过来的崔子卧。他祖籍在陵州,换上一口西川乡音便活脱脱是个刚入京不久的西南客。不仅如此,崔子卧还是这群人里最横最硬气的一个,照卢定风和杨小筹的话来说:“就数你不像个好人。”崔子卧对这评价颇为不忿,如今换上一身道袍站在这儿,脸色臭臭的,还真有点不好相与的江湖假药贩子模样。为了演好这场戏,罗月止不仅把广告坊里的资源物尽其用,还朝文冬术借来了医馆里的小药童,当真煮了一瓶药丸子出来。在皮葱儿的引荐之下,罗月止一行见到了接头人,那小药童便从怀里将药丸子掏出来,一本正经地同接头人介绍,药理药性如数家珍,背得滚瓜烂熟。当然,这并不是什么正经方子,而是将《金匮要略方论》里的杂病方切碎了,硬凑起来的,说是能治肾虚精淤之类的症状……罗月止昨天特意问过文冬术:这胡乱凑的药丸子,吃了可会有什么后遗症?文冬术答:“大抵就是滋补太甚,鼻血长流不止,没旁的坏处。”于是这药性在崔子卧口中便成了:“这药在我们西川卖得甚好,药力如牛,可呈喷薄之态,一泻千里,绵延不绝。一颗便抵十年的量。”却没说其实绵延不绝的是热气,一颗能抵的“量”,是人十年流的鼻血量。他跟在罗月止身边几年,什么生意都见过,发家故事编得有头有尾,药效卖点更是信手拈来,广告还没谈,便把接头人听得心驰神往,蠢蠢欲动想自己先留上一瓶。崔子卧嘴角一拉,将药收回来:“神药事大,我愿不同你多言,叫你们东家出来说话。”接头人被他的气势糊弄住了,当真转头去找管事。不一会儿转身回来,从里屋引出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中年人自称姓汤,是一家小书坊的坊主,专帮“偏门”生意做推广。他听了接头人的转述,更知道他们给出的报价,有心拉拢这位大客户,当着罗月止一行人的面数落了半天广告行会。“同样是广告贩子,外面那群人,自以为进了行会有什么了不起,自视清高,目中无人,还嫌弃起别人下作,谁知道他们背地里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崔子卧听得那叫一个生气,黑着脸打断他:“我不在意这些,我就在意你的本事,这么好的货撂在这儿了,就看你能不能帮我宣传出去。”“自然是能啊。”汤坊主一拍大腿,“您听我仔细跟您说……”他们并不是“专业出身”,介绍起广告项目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没个完整的制式章程。崔子卧在罗氏广告坊本就是个出了名的“杠精”,开会的时候最会给人挑刺儿,如今挑起“同行”的错那叫一个刻薄,每句都戳得人生疼。汤坊主和接头人被问得满头汗,光顾着想法子回答,质疑反倒消退了一大半。……应当是错不了的,这人对成药市场了解精深,倘若不是个走南闯北的大药贩子,又怎会有如此洞察?汤坊主被他囫囵个绕了进去,热血上头,开口叫伙计取来了厚厚一沓广告单和街头小报,都是他们以前积攒下的作品。话是说不清楚了,便拿案例来说服他。